四川一家人居住在北京一垃圾站 与垃圾混住六年

　　管理规定吗？”带着一连串问号，小杨向有关部门反映了垃圾站住人的情况，得到的回复是“情况很复杂，建议报警”。小杨不明白了，一个垃圾站居然可以住人，而且情况到底有多复杂……

　　为此，记者对这个垃圾站进行了暗访。结果发现，这里“蜗居”着来自四川的一家人，他们就是垃圾站的工人。据他们介绍，在北京，有很多同乡处在类似的工作生活状态中。更进一步调查发现，北京的社区垃圾站问题颇多，归属和监管存在多年未化解的顽疾。

　　丰台区彩虹城五区，刚进小区大门，是朝南的一条小路，路的尽头就是整个彩虹城社区的垃圾站。

　　夏天，高温加速垃圾腐坏，阵阵恶臭随风传来，居民小杨每次路过垃圾站都得捂着鼻子，低头快走几步。不过上周，一个怪现象让他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垃圾站二楼的窗户敞开着，隐约能看见一些生活用品堆放在窗台上。

　　“我才发现，这垃圾站里还住着人！我们路过都觉得味儿，这还能住人哪？安全吗？符

　　垃圾站二楼四间房

　　南三环赵公口桥一直往南，走光彩路，过了车水马龙的京深海鲜市场就是彩虹城。五区是彩虹城最新的区片，小杨当初在这里买房，是看中南城相对北城便宜的房价。“其实这边环境一般，挨着这么大的京深，车多、人多，说实在话有些乱。”好在，小区里面的配置还不错，有园林、有温泉、有会所，还24小时热水供应，小杨住得还算舒心。

　　小杨家朝南的窗户正对着小区南墙，南墙外就是垃圾站。这栋高两层的水泥和彩钢瓦混搭的建筑，看起来有些破旧。小杨说，在小区建起来之前，垃圾站就已经存在。记者第一次到此实地采访时发现，垃圾站与小区共用着同一道低矮的院墙。院墙上爬着些顽强生长的丝瓜藤，黄色的小花之间能看见已经成熟的绿色丝瓜。一道带锁的铁门，把垃圾站和小区分隔开，但门其实并没有锁。

　　记者推门进去，发现整个建筑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工作区域，是蓝色彩钢瓦搭建的。从虚掩的小门往里看，有人正在分拣垃圾。另一部分，是水泥建筑，应该是管理区，但其实已经被当成了“生活区”。

　　推开“生活区”的小门，进入楼梯间，抬头往上，是刚洗完晾晒着的衣服，楼梯扶手上搭着毛巾、抹布。顺着楼梯上到二楼，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由一个平台和四间小房构成。平台已经被当成了厨房，电磁炉、案板、刀、碗、筷，样样齐全。四间小房，有一间是卫生间，另三间是卧室。卧室门都上着锁，因为垃圾站蚊蝇肆虐，门前还安了纱帘。门上有些斑驳的大红“福”字表明，这里住人已经不是短期现象。

　　垃圾站二楼的情形，跟多数城中村的群租房类似，环境脏乱、私拉电线，存在安全和消防隐患。

　　一家人与垃圾混住六年

　　第一次到垃圾站探访，记者并没有遇到在垃圾站住着的真正“居民”。只看到蓝色彩钢瓦房里，大型的搅拌设备轰鸣着，把厨余垃圾进行初步处理。地上满是初步分类的各式废品，正蹲在地上分拣的人表示他是回收废品的，与垃圾站无关，其余工作人员也埋头干活没有说话。

　　第二天，记者再次来到彩虹城五区探访，终于遇到了真正的“居民”老汪和他的五六位家人。

　　老汪是个黑瘦矮小的中年男子，一头花白头发，记者在垃圾站彩钢瓦房里看到他时，正好赶上休息。时值下午，垃圾站的大部分工作都已经完结，老汪得以有空喝口水。对于陌生人的来访，老汪很是惊讶，他说，这里除了拾荒的，基本不会有其他人，“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看不起我们，别说小区里的居民了，见我们都捂着鼻子的”。

　　他并没有回避住在垃圾站这个问题，抬手指指楼上，表示自己就住在二楼，而且已经住了六年。

　　“我来北京有十年了，一直做这一行，都是老乡介绍的，现在我们这个站干活的，基本都是我家里人，都是亲戚。”

　　老汪说，6年前他经人介绍来这个站的时候，之前的站里工人也是住在垃圾站里，物业默许他们住在站里。老汪一个月的工资才1000多块钱，靠分拣垃圾，卖废品，再贴补点生活开销，在外租房他是想都不敢想。“我们哪有钱还在外面租房子，房租1000多元一个月，那我们吃什么呢？这里是臭，那就关上窗吧，能好一点。这个工作唯一的好处，就是有个地方住，不要钱。”

　　一线工人多是四川人

　　老汪说，自己工作的这种垃圾站，普遍存在于各个小区周边，属于中转站性质。垃圾在这里简单分类处理，其中难以回收的厨余等垃圾会被拉到大型垃圾处理站。在北京，社区垃圾站里的一线工人，很多都是老汪的四川老乡，因为“能吃苦”，而回收垃圾的多数是山西和河南人。

　　“我们谈不上垄断，这行不挣钱了，垄断什么？现在矿泉水瓶子，我们卖，4个才卖3毛2。我们在小区里收，就是5分钱一个。当然，最好是能捡到，那样还能挣得多一点。我们在这里干活，也不是承包，因为我们也没有那些钱承包，就是给物业打工，挣点辛苦钱。”

　　聊着聊着，老汪开始蹲着分拣垃圾，玻璃瓶、塑料瓶、破旧胶鞋全都分开，因为苍蝇太多，他的分拣工作总是被赶苍蝇中断。他说现在小区生活垃圾分类形同虚设，也倒是一件好事，“都分开了，都让拾荒的拾去了，我们更没得赚了”。

　　老汪提到了2013年底被媒体曝光的“井底人”，“人家那也是没办法，有钱谁愿意住井底下，我们也是。谁都知道垃圾站臭、脏，蚊子、苍蝇多，但是没办法，生活压力大，租不起房”。

　　丰台环卫称不归我们管

　　就垃圾站是否能住人的问题，记者咨询了丰台区环卫中心。环卫中心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已经接到群众的相关举报，经确认，这个垃圾站不属于环卫中心管辖，“这是一个街道管的垃圾站，我们一直没有接收过来。2002年，原来的环卫局改制，我们现在这里叫环卫服务中心，没有行政职能和执法权力了，只是个服务单位。不过，按照规定，垃圾站里肯定是不能住人的。如果是配套的管理用房，可以有两个人看守，其他人不允许居住。住人的话，有安全隐患。”

　　记者询问彩虹城所在的大红门街道，街道答复垃圾站由彩虹城社区管理，几经辗转，记者找到负责这个垃圾站具体工作的彩虹城物业。他们表示，曾接到居民的举报，会处理垃圾站异味问题，但住人这件事没有听说。

　　记者了解，由于垃圾站工作人员收入低，垃圾站住人的现象在外地也曾发生过：广东中山一处垃圾站违规住人，被消防部门罚款；而湖南长沙，为减轻工作人员负担，将垃圾站改造后，配套给工作人员居住。

　　垃圾站究竟归谁管

　　老汪说，自己是给物业打工，垃圾站归物业管。记者向该小区物业求证，物业则声称对住人一事并不知情。

　　而记者了解，在北京，垃圾站至少有区环卫中心、乡镇街道、物业外包公司三种主体。

　　一位长年从事垃圾回收工作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在我们国家，现在垃圾处理回收这一块，主管部门很多。原先，有个环卫局，专门管垃圾的。后来改制了，环卫局取消，出现了市政市容委。市环卫局变成了市环卫集团，成为北京市市政市容委下属的企业。区环卫局变成了区环卫中心，它跟区市政市容委又是平级的，相互只存在一个业务指导关系。现在北京市的垃圾站，有些还是原来老环卫系统的，有些是乡镇街道建设管理的，有些则是社区物业外包给公司的，管理起来会比较麻烦。再说到垃圾这一块，市政市容委这一套系统其实是管理厨余垃圾等不可回收的垃圾，往上追溯，部委是建设部。可回收的再生资源，归市商务委管，往上的话是商务部。环保部呢，则侧重管理那些危险废弃物，对水、大气有害的。所以，说起垃圾站，说起垃圾，确实有点复杂。”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北京市的垃圾站，由于存在大量外包企业、外包人员负责一线工作，时常会遭遇问题。比如，东湖湾小区的垃圾场，临时建在地下车库的出口处。美立方小区将垃圾清运外包给公司，结果至今没有正式的垃圾站，只有零散的露天垃圾池。(记者 孙毅 实习生 朱昱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