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3D版《大闹天宫》制作过程 打造中国顶尖动画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五十年前的《大闹天宫》已经成为中国动画电影的经典，而半个世纪之后，面对全新的电影环境，它以3D版本的形式重新与观众见面。曾经沉浸于《大闹天宫》眼花缭乱武打动作中的孩子们，如今已为人父母。而他们的孩子却很少有人知道，中国曾创作过这部足以让全世界同行都为之赞叹的动画电影

本刊记者/唐磊(发自上海)

　　“当年妈妈带我去看《大闹天宫》，给我买冰棍；现在我带妈妈去看3D版《大闹天宫》，我给她买爆米花”，有观众在网上这样留言。

　　1月中旬，3D版《大闹天宫》将在国内公映。当年受美影厂多部经典动画影响的观众群，如今年纪最小的也近三十岁。“陪孩子看场《喜羊羊》，再带孩子看场《大闹天宫》”，他们这样说道。

“何德何能剪万老的片子？”

　　1月5日的首映式，引来影迷的围观。仪式开始后，他们发现红地毯上最受瞩目的是三位年近耄耋的老人，没有看到甄子丹和周润发。这些影迷有些失望。他们期待的那版《大闹天宫》将在2012年夏天上映，由国际巨星加盟，被称为“魔幻史诗大片”。而这天首映的是国产经典动画片《大闹天宫》3D版。这些追星的粉丝们搞错了，他们对后者可能一无所知。

　　《大闹天宫》是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以下简称美影厂)于1961年和1964年分上下两集制作完成的动画长片。该片创造出了第一个被广泛接受的孙悟空形象。

　　2008年暑期，动画片《葫芦兄弟》被翻拍搬上大银幕，上映一个月票房达800万元。这让美影厂欣喜，原来国内观众对国产经典如此买账。

　　2009年，《大闹天宫》的动画设计严定宪、林文肖等人接到通知，美影厂将翻拍这部经典动画片，他们将作为顾问参与制作。

　　最初，是将影片由原有的2D转换成3D，还是将片中的人物重新作成立体形象，都还未定。但改变是肯定的。并决定由美国公司担纲制作。“没有人提出异议，都觉得可行。”美影厂副厂长朱毓平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2009年底，最终确定新片由2D转换成3D，集团确立了“培养年轻人”的宗旨，年轻导演速达和陈志宏被委以导演重任。营销等团队也很年轻。2010年7月，3D版制作讨论会正式展开。

　　除严定宪、林文肖、常光西三位大师级动画人被委以顾问以外，曾为《阿凡达》等影片制作后期的美国特艺集团被选中负责影片的技术加工。

　　《大闹天宫》上下集时长约120分钟，3D版要合二为一，缩减成适合影院播放的90分钟片长。这是首要麻烦。

　　虽有那个年代技术条件限制、审美等原因造成的缺憾，但在业内，《大闹天宫》依然被奉为神作。其导演万籁鸣，以及几位动画设计被认为创造了新中国动画的传奇，改他们的原作很棘手。美影厂内部有人公开说：“速达何德何能剪万老(万籁鸣)的片子？”

　　“我们提出，过去打斗重复动作多，孙悟空和二郎神打、和哪吒打，可以少打几个回合，也可以用降格的方法，本来24格改成16格，镜头更快了。动作加快三分之一，观众是感觉不到的。”当年的动画设计林文肖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三位顾问都很清楚片子的问题所在，他们的态度打消了导演组的顾虑。

　　新导演速达和陈志宏剪了两个月。“剪辑的原则就是动作节奏舒服，符合现在的观影习惯。五十年前的作品节奏会比较慢。 我们也很纠结，当年画的人费了很多很多的心血，剪掉，人家心里会是什么感受。”速达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们尽量不剪整个镜头，除非是无关紧要的过场戏，或是镜头间衔接的实在很跳的。最终剪掉的镜头在十个以内，片长缩短二十多分钟。这也是对老片子的一种尊重。”

　　“我们感觉还可以剪。”严定宪表现得很大度。在顾问团队看来，为了符合当今的观影节奏，影片仍可以压缩，即使这是出自自己手中的作品。“比如，七十二变，孙悟空和二郎神斗的这段戏很好看，我们当时画了有二三十个变化，这个适可而止就可以了。”时间已过五十年，严定宪依然记得当年创作的细节，“这个地方还可以剪掉一些。但3D版都保留了，只是每个变化节奏紧凑了一些。”

美国人低估了难度

　　2010年底，剪辑好的素材被送到美国。影片修复、2D转3D、画幅4:3转换成16:9宽银幕等技术工作都发包给美国方面完成。

　　按计划，美国方面要在2011年8月交付完成技术处理的影片。但最终，延迟了近四个月。“他们低估了该片的制作难度。”导演速达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制作从修复影片开始，这是所有老片复苏的第一步。从首映的情况看，《大闹天宫》的胶片修复尽如人意，看不出划痕、尘土印记。

　　“美国修复的胶片，我相当满意，这方面我提不出什么意见了。”美影厂副厂长、3D版《大闹天宫》制作总监朱毓平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们在国内修复过《黑猫警长》和《葫芦兄弟》，但是和美国做的比，不理想。”

　　找到较好的修复途径，对于拯救和保护老片的工作是最重要的，这是这次美影厂最大的收获之一。美影厂特意保留了一版修复好的、未经剪辑的《大闹天宫》。

　　2D改成3D，去繁就简的表述就是，将每个画面都拆成很多层，每层根据立体效果的不同保持一定距离，一幅画面通常都要拆成几十层。3D电影通常都要特别设计一些突出3D效果的“刺激”镜头，比如一刀刺向观众、雪花从观众眼前落下。而在制作《大闹天宫》的上世纪60年代，电影避讳此类的朝着银幕外的观众做动作。

　　为了突出3D效果，中方团队挑了二十多个适合3D表现的镜头，希望制作成“刺激”镜头。但美国特艺负责制作3D版《大闹天宫》的总监皮特希望尊重原作，3D风格不要像其他片子一样夸张，不要“出银幕”太多。

　　“通常戴着眼镜看3D电影，时间长了会头晕，看《大闹天宫》不会。”朱毓平说，“我们对3D的纵深感衡量，花了很多时间，都在很有经验的皮特把控下。”

　　特艺集团大中华区总裁吴斌表示，《大闹天宫》的3D转换以400余人的团队共计工作200万小时的工时。其中最花时间、难度最大的是将原有的4:3画幅转变为16:9宽银幕。

　　“变16:9，最简单的就是将画面上下裁掉，但是没有这么做。”朱毓平说，“制作的大量时间花在画面增加和二维的拆分，超过了预估的难度和复杂程度。”

　　变宽银幕，意味着要在每个镜头中加画新元素填充16:9宽银幕多出的空白。比如打斗场景中加入小猴子、花果山的景中加入树木岩石等。

　　“基本上达到了效果。但是像一般动画片一样，不能一帧帧看。”导演速达对《中国新闻周刊》说，“用专业眼光看，新画的线条和老的比还是有些区别。”

“让小朋友知道我们有和世界媲美的动画”

　　《大闹天宫》的画风带着浓郁的中国色彩，连打斗中的配乐也是京剧鼓点。由于当年单声道的技术限制，打斗时冷兵器的撞击声无法表现，单一的鼓点甚至给人喧闹和单调的感觉。

　　“我们想过突破老版。”导演速达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但几经斟酌还是尊重经典。但音乐和音效是可以尝试突破的。”

　　3D版的打斗戏中，鼓点成了背景乐，增强了音效。速达交待负责音乐创作的施佳阳：“保留老版的主旋律，要把天宫和人间的音乐区别开。影片音效要有‘大片’的效果。”除此之外，还邀请了陈道明、冯小刚、姚晨、陈凯歌、陈佩斯等明星配音，且无酬劳，只赠与有严定宪手绘“大圣头像”的平板电脑纪念。这种看齐国际知名动画作品的操作方式，大大增添了影片的人气。

　　3D版《大闹天宫》总投资四五千万元，绝大多数资金都投在制作上，这还是美国特艺集团考虑市场等因素提供的友情价码。

　　而与3D版《大闹天宫》同期公映的是《喜羊羊与灰太狼之开心闯龙年》。经典和新贵的票房交锋也受人关注。但很多痴迷国产经典动画的观众并不屑这种对比，在他们看来，营销和艺术无法相比。但对于《大闹天宫》的票房，从领导到制作团队，没人向《中国新闻周刊》表述预期。

　　“即使把老版重新放一遍，可能也会有人看。”导演速达说，“现在很多小朋友不知道这些片子，该是让孩子看看经典动画的时候了。让小朋友知道我们有和世界媲美的动画，也让老观众重温(经典)。”

　　3D版《大闹天宫》片尾字幕走完，五十多年前《大闹天宫》的创作手稿会一一立体地展现在观众眼前。那是国产动画电影繁盛年代的记忆。而美影厂的计划中，怀旧并不是全部。“我们会搞新创作。会多条腿走路，还是会投新项目。”美影厂副厂长朱毓平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