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赵本山“讽不上乡长”：不只是艺术问题

　　离开央视春晚舞台的赵本山，依旧是个话题人物。近日《揭秘生存大师赵本山》的报道在网上广为流传。报道梳理了22年来赵本山的春晚作品，最显眼的结论是只能讽刺秘书、司机、小舅子，“讽刺权贵到乡长为止”；报道称赵本山“是艺术大师，更是生存大师；读懂了赵本山，也就读懂了当下一些地方的文化环境”。

　　赵本山素来毁誉参半。追捧者称其有趣搞笑，是响当当的“小品一代宗师”；批评者对其“媚俗、低俗、庸俗、恶俗”的谴责不绝于耳。“赵本山现象”无疑是社会现实的一面镜子：他走到“讽刺权贵到乡长为止”这条路上，既是“生存第一”原则下狡黠的个人选择，也是社会批判大环境对其塑型的“助力”结果。一个巴掌拍不响，离开环境批本山，或者全把责任推给大环境，都很难说服人。

　　说赵本山从骨子里就与弱势群体有仇、满脑子想着取悦权贵阶层，显然不对。证据一是他在剧场里讽刺的尺度常常也是很大的，证据二是他的很多小品最初挖苦的也挺狠，只是在审查中一再被要求“修改”，比如《牛大叔提干》里“扯蛋”的本是乡长，被审查时“一位领导”提出修改为“乡镇企业的秘书”。看《中国周刊》最新一期关于春晚导演的报道后就会知道，如此审查过严是一种常态。或许可以说：一套层层加码的生产流程，“指引”着赵本山一步步走上了一条“挖苦小人物、弱势群体”的不归路。就个体而言，我们当然可以指责赵本山“为什么不挑战……”挖苦个县长又能怎么样，天能塌下来吗？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权利要求赵本山一定得做有担当、有批判精神的斗士甚至“烈士”，他是一个要在市场里生存的艺人而已。

　　“讽刺权贵到乡长为止”显然不只是艺术问题，它映衬了某种社会空气与艺术管理的尺度。而酿成这个结果，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不是中央高层的本意，高层一直在倡导“民众表达权”、“创造条件让人民批评政府”，而是某些中间管理环境的自我裹足、自我阉割、自废武功，这里面夹杂着很多观念的谬误：一是自我理解上纲上线，好像批评谁就是全盘否定谁，并没有把社会批评看成一种正面的力量；二是没有自信与自省精神，粉饰门面；三是罔顾艺术脱离实际，生活中老百姓怨气不少，网络上批判力很强，舞台上批判点却严重滞后。

　　这岂只是赵本山的小品问题？大学里的教授，拍电影电视的，写书写文章的……扪心自问，我们几个人心中没有一个“摸不得屁股的乡长”，狡黠地把握着自我生存的“讽刺尺度”？讲精神矮化、文化犬儒，我们多少人何尝不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差别？

　　作者系资深评论人 　　毕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