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青年就业撞上无形“天花板”

巴塞罗那街头的一位失业女青年在乞讨本报记者 张朝晖 摄

西班牙季度失业率走势

　　在巴塞罗那市中心的一家酒吧，当中国证券报记者感叹于服务人员蹩脚的英语时，一个清晰的中国声音出现了。“需要点什么和我说。”

　　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女性出现在我们身后，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确实让我们感到亲切。这就是苏子，15年前从中国只身来到西班牙，在这家酒店做服务生已经11年之久，已经取得了西班牙国籍。

　　“按照规定，我还有5年多就可以从政府定期领取养老金了，但是现在西班牙经济坏成这样，也许明天老板就会让我走人。”

　　“现在很多移民都开始陆续离开了西班牙，在外独自一人漂泊了那么多年，我也是真的想家了。但是为了老有所养，能撑一天是一天吧！”

　　海外移民纷纷逃离西班牙，但这丝毫没有让西班牙的就业环境得到好转。根据最新的统计数据，今年第二季度西班牙的失业率将近25%，高居欧元区榜首。由于成熟工人退出渠道不畅，该国年轻人的就业形势更是这样糟糕，25岁以下年轻人的失业率更是超过50%，企业滥用短期合同让很多的西班牙年轻人无法找到固定工作，开始啃老，沦为失落的一代。

　　“下个被辞的可能就是我”

　　苏子在餐馆非常的忙碌，几乎没有一分钟的闲暇时间。她大声地用西班牙语对客人打着招呼，向走的客人点头致意。

　　“现在西班牙经济非常糟糕，餐馆的生意也不是太好。”她告诉我们，今年以来，老板已经陆续辞掉了三个正式员工，没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现在员工少了，工作强度非常大，但是我们不敢有任何怨言。”她介绍说：以前签订的协议规定每天工作大约在8个小时，一周大约在40小时左右，每个小时的工资在6欧元，一个月算下来能挣1000欧元。

　　但是现在餐馆经常要加班。以前员工都是两班倒，按照当地的作息时间，一拨人是从上午10点工作到下午5点，然后另一拨员工从8点上岗工作到晚上的3点钟。“我现在离西班牙政府规定的领取养老金最低工作年限还差5年多，只要老板继续给我交社保，5年后即使我回国仍旧能够享受到这份养老金，这样我这一辈子就不愁了。”

　　“所以，现在再苦再累，我不能失去这份宝贵的工作。”

　　苏子说，即使现在一天工作16个小时，工作强度增加了一倍，但是工资仅仅给涨了200欧元。除去一个月房租600欧元，能剩下的也真是不多了。

　　苏子还介绍说，从西班牙金融危机以来，移民就不断涌出这个国家。尤其是一些拉美人，在西班牙经济向好时，曾经有大批的拉美移民涌向这里，但是现在这里经济陷入泥潭，他们立即卖房子，象躲瘟疫一样逃离这里。

　　当地报道称，在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前的10年间，西班牙共接收了大约500万名移民，他们大都是从南美国家来的没有什么专业技能的工人，主要从事与建筑业及相关产业。

　　邻桌的西班牙当地人对我们说，现在西班牙南部诸如安达卢西亚地区，很多地方如同鬼城一样，到处是荒芜的街道，破旧的楼房。房地产的崩溃和冻结，甚至让很多移民连房子都不要了，纷纷逃离西班牙。

　　“中国人相对守旧一些。”苏子说，中国移民没有大规模的出逃潮。

　　“短期内西班牙经济好转几乎没有希望，失业率超过20%，留下来就是为了熬到拿退休金的一天，多熬过一天是一天，直到老板把我开除。”

　　一会儿，门口的车上卸下一个一人多高装满饮料的木桶，苏子抢步过去异常吃力地抬了起来。“你不累吗？”她伛偻着腰艰难地冲我们一笑。

　　年轻人大都只能打零工

　　西班牙经济衰退，失业高企，作为西班牙本地人的日子也非常煎熬。尤其是很多西班牙的年轻人无法找到工作，只能不断地通过上学来拖延进入社会的时间。一名在大学上学的年轻人戴维告诉我们，西班牙政府对于一些成熟的工人给予了不正常的保护。这阻断了年轻人进入社会、获得就业的机会。

　　他说，西班牙企业辞退成熟工人的成本非常高。此前政府提出的工资补偿标准是按照工人每小时的工资标准乘以45天再乘以工作年限进行赔偿。

　　“这导致了工作时间长的工人在企业非常强势，而企业一般不敢轻易辞退他们。虽然现在政府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并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是即使如此，很多企业还是不愿意让人员流动起来。”

　　对于西班牙企业，更多地只是给青年人提供一份短期的用工合同。比如目前是西班牙的旅游旺季，有些酒店就额外招募一些青年人来打工，一般时间在3个月左右到半年，现在很多找不到工作被逼迫上学的学生往往都会兼职做一些零工，而这些零工老板基本上不会给你上社保和保险，完全就是“黑工”性质。

　　戴维告诉我们，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决定搬回去跟父母住，可以省下房租和很大一笔生活费用。他有一帮朋友索性过着“候鸟”般的生活：工作半年攒一点钱，然后花几个月的时间到各地旅游，钱花完了再回来重新找工作。

　　有西班牙金融机构专家对我们表示，在就业问题上，西班牙社会已经形成了一块看不见的天花板。成年人占据了更多的工作机会，而青年人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进入社会。

　　由此造成的恶果显而易见，越来越多的西班牙年轻人沦为“啃老”一族，有些人开始做起了小偷，更有甚者开始吸毒、贩毒。西班牙的整个社会矛盾和社会秩序也开始急剧的恶化。

　　为高福利“埋单”

　　“现在有460万西班牙人找不到工作。这个国家怎么没有乱呢？”长期从事福利研究的西班牙IESE商业学院教授摩根·奥尔森感慨地对我们说，“就是因为每个人都能从国家拿到钱。”他认为西班牙在为失业者提供救助方面“太慷慨”了。

　　在西班牙，一个人失业后，只要过去六年内缴满了一年的失业保险，就可以领取最长两年的失业津贴，头半年津贴相当于原工资水平的70%，之后是60%。就算达不到申领失业津贴的标准，也能领到失业救济，每月400欧元左右。政府为失业花费巨大。

　　为了能够维持这样的高福利政策，西班牙政府不得不通过赤字财政来保证其福利体系顺利运行。而当西班牙的融资规模难以维系时，整个信用链条崩溃，主权债务危机由此爆发。

　　此外，短期合同的滥用也是西班牙失业率上升的原因。有专家指出，在西班牙短期合同里，最终能转成终身合同的只有5%。这一方面造成了雇员缺乏努力工作的动力，另一方面又使雇主不情愿对雇员进行培训，拖累了西班牙劳动生产率的提高。

　　据了解，从1994年起，西班牙政府几乎每隔三四年就会有一次针对劳动法的改革，总体来说都是为了增加终身合同的使用、限制短期合同的滥用，政府也试图通过降低终身合同的解雇成本和简化法律程序，让雇主们不会对终身合同“畏而远之”。

　　奥尔森告诉我们，高福利项目的变化往往会改变人们工作、行为、投资的激励。福利计划执行不好，就可能出现破坏工作激励，就业者变懒的结果，“目前西班牙非常慷慨的失业救助体系仍需进一步改革”。

　　他介绍说，在欧洲国家中，德国做得不错。政府降低了企业解雇员工的难度，同时提高领取失业救济的要求，当地人不会因为工资不够高就拒绝工作然后去领失业救济。虽然这些改革主要是施罗德执政时实行的，他这么做基本上是“政治自杀”，但现在德国正在收获改革的果实。“西班牙的失业救助过于慷慨，导致人们忘记了只有工作才能过活。”奥尔森指出，目前西班牙政府急需进行福利制度的改革。

　　“降低失业率是一项长期工作，难以一蹴而就。”奥尔森预计，未来3-5年后，西班牙就业市场才会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