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游学团猫腻揭秘:十学生为一个老师埋单

海外游学已成一门火爆的“产业”

　　北京时间7月7日，美国旧金山国际机场韩亚航空的客机发生事故，中国游客叶梦圆、王琳佳遇难，这两名女高中生是浙江江山中学组织的赴美夏令营中的成员。

　　经媒体调查，此次江山中学赴美夏令营的承办单位，是国内一家交流咨询服务公司，该公司不具备承办资质。

　　在广东，各类针对暑期学生出国的“游学团”正如火如荼，不过专家行家异口同声地称：游学团的“学习”成效非常有限。羊城晚报记者调查发现，这些游学团，在形式、内容、价格方面都存在诸多猫腻。

　　据媒体报道，广东去年出国游学团的人数比前年递增20%-30%。行家估计，今年的增幅预计还是会超过去年。

　　7月10日，羊城晚报记者以学校老师的身份，向金吉列出国留学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广州分公司(以下简称“金吉列”)咨询8月份参加赴美游学团的相关事宜。听说记者的学校有15名以上学生计划参加游学团，该公司美国二部的咨询顾问郑先生十分热情。他列出三条线路，时间从15-21天不等，价格从38900-46900元不等，不包括约3000元的广州至北京往返机票费用。

　　多位旅游界行家表示，金吉列游学团的形式、内容、价格，和其他游学团大同小异，都存在诸多猫腻。

　　踢爆1

　　老师免单：十个学生为一个老师埋单

　　在询问过程中，金吉列的咨询顾问郑先生主动提出，行程报价可以每人减3000元，但他又紧接着提醒，“如果老师随行，那么3000元的优惠就不能减免了。”

　　记者问：“大概多少个学生可以配置一个老师免单？”

　　“最少10个学生吧。”

　　“如果不足10个学生，或者是我们想多派一些老师呢？”

　　“反正学生每个人最大优惠的是3000元，老师不跟就一人减3000，跟就不减。”

　　■行家解密

　　老师随行、学生埋单，已经是游学团的惯例。羊毛出在羊身上，中介机构是不会提供免费午餐的。不少家长也知道这个情况，有的家长对老师费用平摊表示理解：“毕竟孩子出门总要麻烦些，老师照看着，更安全。”有的家长则觉得花钱给老师白送福利，心不甘情不愿。

　　踢爆2

　　参观名校：所谓“有人接待”语焉不详

　　“美国一线——常春藤名校交流营的报名情况是最好的！”郑先生给出该团行程单——15天、38900元/人。

　　“究竟有哪些名校？”记者问。

　　“斯坦福、加州大学、普林斯顿、耶鲁、哈佛……都很齐全。”

　　“大学参观，是只在校园里走走，还是有每所学校的老师陪同介绍并去参观图书馆、教室、旁听课程呢？”

　　“都有学校出人接待的，有的大学还可以参观图书馆和实验室，当然人家学生在上课，你是不能打扰的。”记者注意到，整个行程中，只有一所大学——斯坦福大学含糊地列明可以“了解升学体系和学习情况”，而其余8所学校，都只列出校名，并无详细说明。

　　■行家解密

　　所谓“学校出人接待”，并不等于就是校方招生办或者办公室的专业人员，了解效果很可能比自助游还差。此外，按照这种含糊的行程描述，学生无资格投诉承办方未带领学生进入图书馆、实验室、教室、学生宿舍等真正的学习环境中，只要进了学校大门就算是“货物对板”。

　　踢爆3

　　旅游景点，琳琅满目其实大多是免费

　　据郑先生推介：“到美国一次不容易，所以给团友安排了很多旅游景点的参观机会。你看，迪斯尼乐园、环球影城、白宫、林肯纪念堂、华盛顿纪念碑、博物馆……应有尽有！”

　　记者追问：“我去过美国，好像行程中很多景点都是免费的。”

　　郑先生有些尴尬，询问同事一番后向记者确认：“确实大多数景点是免费的，不过迪斯尼乐园和环球影城都是我们出门票的。”

　　“自由女神像参观呢？”

　　“前往岛上的船票我们出，但是要上自由女神像，就得自己付费。”

　　■行家解密

　　用免费项目来作为旅游项目，是游学团最常用手段。去趟纽约，参观联合国总部、中央公园、洛克菲勒广场、时代广场等，全是免费项目，而纽约最著名的几大博物馆，因为多少要缴费而被主动忽视，简直是“买鸡舍不得酱油钱”。

　　踢爆4

　　所谓课程：只上半天课学分要求不严

　　在羊城晚报记者的要求下，郑先生介绍了赴美学习时间较多的课程团：“美国学分认证团是21天，46900元/人，住在寄宿家庭里；名校国际混班营是15天，45900元/人，住在学校宿舍里。”

　　学分认证，究竟是哪种学分？郑先生介绍，是美国高中学分，考试通过后，可以获得5分，“一般稍微用功一点就能通过的，去年的通过率大概是80%。”羊城晚报记者注意到，这个46900元的游学团行程中，有两周周一至五都只上半天课，下午多数安排旅游购物游玩，周六、日不上课没有任何安排。

　　名校国际混班营的行程表中，则含糊地写着各种了解美国风俗习惯、教育体系、商业技巧等内容的“英语课程”。

　　■行家解密

　　这两类游学团行程是最常见的模式，也算是相对注重“学”的团，但实际上真正能学到的知识也不多。很多承办游学团的中介机构，在当地请的老师水平参差不齐，上课也没什么要求，如果再加上学生的主观学习意愿不强，口语和知识水平提高非常有限。

　　中介吃水有多深？

　　报价比普通旅行团高近两倍， 有行家分析，中介机构毛利12%以上

　　羊城晚报记者发现，和金吉列一样，绝大多数的中介机构的出团报价都比普通旅行团要高近两倍。为什么游学团价格如此高昂？

　　广州某大型旅行社已经为诸多中介机构承办多年出国游学团，总经理吴女士告诉记者，游学团大多数都是学校统一组织，由中介机构包括留学机构、培训机构承办，后者常常把游学团“转包”给旅行社，旅行社把这类人叫做“行家”。“行家向学生要的价钱，往往都比我们开出的价格高出几千、上万元。”

　　记者拿出美国15天游学团45900元的行程单时，吴女士说：“他们的行程和普通旅行团有区别，具体成本多高我不好说，但我可以确认：美国15天旅行团，以我20多年出境游经验，成本是2.6万至2.8万元。”

　　吴女士说：“旅行社对这种团的盈利，一般按照人头每人有500-800元的毛利就做，至于对学生的价格怎么开，就是他们中介机构和学校之间的事情。”

　　“比如说我们正在做的澳洲21天游学团，给行家开出的价格是3万元，而中介机构一般会纯盈利3000-4000元/人，再加上10个学生配一个老师免费名额的惯例，一般到学生那里，就是近4万元的团费。而美国、英国团的水分就更大了，15天计算，一般赴美旅游的出团成本是2.6-2.8万元，欧洲团的成本是2万多元，现在的游学团往往开价到3万多到5万多元，中间谁吃了差价？真不好说！不过我们听说，中介机构也得投入公关成本，打点老师或者校领导什么的。

　　综合计算，吴女士认为，扣除成本后，游学团的盈利结构中，旅行社毛利大概是5%-8%；中介机构毛利是12%以上。

　　链接

　　业内人士自曝行业暴利：

　　报价3万，实际花销仅万元

　　新华社记者从洛杉矶当地旅行社了解到，游学学生团基本报价是一个人3万元人民币左右，行程一般是15至20天，每个团20人左右，两三个老师带队。游学期间，大多数团只安排一两天在当地联系一所中学或小学交流，其他时间以旅游为主。每天包一辆大巴的费用在500美元左右，15天费用加上司机小费也不到8000美元，折合人均不到400美元(约人民币2500元)。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一个团下来，实际每人的食宿和交通花销平均是人民币1万元左右。” (新华)

　　管理“态度暧昧”

　　只要学校等主办单位不营利，承办公司营利是允许的？

　　迄今为止，国家对“游学团”的管理，仅有2012年由教育部、外交部、公安部、国家旅游局联合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对中小学生出国参加夏(冬)令营等有关活动管理的通知》，但其中态度十分暧昧。

　　通知要求，“主办单位……不得以营利为目的组织出国夏(冬)令营等有关活动”。换言之，只要学校等主办单位不营利，承办公司营利是允许的。

　　通知指出：“组织中小学生参加出国夏(冬)令营等有关活动的主办单位应是中小学校、教育行政部门所属的对外教育交流机构或者共青团、少先队与妇联组织，可以委托国家旅游局许可经营出境旅游业务的旅行社承办”。所谓“可以委托”旅行社，不等于“只能委托”旅行社。如果主办单位找旅行社办理，对方必须要有出境游资质；如果找其他公司办理，反而没有任何要求。

　　此外，目前大多数学校都以“游学团”的名称组织学生，这纸只管“出国夏(冬)令营”的通知，基本上管不着“游学团”。

　　这是“时代的浮躁”

　　专家： 追捧西方教育却寄望于浅尝辄止的游学团， 是一种集体的不理智

　　华南师范大学政治系主任周炽成教授强调，学生家长们千万别寄望于游学团提高学习水平。“游学等于旅游，两三周的海外体验，学生不可能在短期内英语多大进步，指望去当地学校听几天课便有收获不现实。

　　谈到游学团风行的根源，周炽成认为，中介只是推波助澜，“游学团风行的深层原因，是大家中国教育整体不信任，盲目追捧西方教育。家长们想要孩子出门见识一下别人的优秀教育，寄望于浅尝辄止的游学团。这是一种集体的不理智，反映了时代的浮躁。”

　　(实习生王君君、林渟、李嘉怡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