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茂名“教辅”乱象为何不能得到彻查

　　9月1日是全国大部分中小学校开学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节也是教材教辅发行的旺季。8月29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出《关于严厉查处中小学教辅材料出版发行违法违规行为》的通知，严查涉及教辅的违法违规行为。此前的2012年2月，教育部等四部门联合下发了《关于加强中小学教辅材料使用管理工作的通知》，对中小学教辅市场进行了严格规范。

　　来自主管部门的一份份措辞严厉的《通知》，都把矛头指向中小学教辅材料的出版和发行。目前，全国共有中小学生近2亿人，教材教辅的市场巨大。庞大的市场和高额利润，使得教辅行业成了容易滋生腐败的温床，也使得来自管理层的“高压”政策，在部分地区没有得到切实执行。

　　代理商举报教辅乱象

　　8月12日，广东省茂名市教育局公布了“2013年秋季中小学教辅材料推荐目录”，在当地教辅市场引发强烈反响：同样是经过专家评议进入广东省中小学教辅材料推荐目录的出版社，在茂名的通过率有的高达100%，有的却为0%。有部分出版商和书商认为，这其中有暗箱操作之嫌。另据记者了解，茂名市是广东省的人口大市，共有中小学2060余所，中小学生约130万名，仅次于广州、湛江，在广东省位列第三。有业内人士预计，全市教辅材料一年销售额可达1.5亿元以上。

　　举报人之一的朱某表示，此次通过率排在前5位的出版社，都是由同一个代理商吴某代理的。考虑到吴某在当地教育系统内的“良好关系”，他曾于2012年8月8日与吴某签订了一份《推广合作协议书》，约定双方在利用自身优势的前提下，保证在协议生效后的20个工作日内，将协议产品入选茂名市指定教辅材料征订目录。双方约定，如果吴某让朱某代理的两种教辅入选茂名教辅材料征订目录，朱某承诺将销售额的22%给付吴某作报酬。

　　令朱某没想到的是，协议签订的十几天后，吴某的承诺兑现了。2012年8月24日，茂名市教育局联合市监察局、市政府纠风办印发《关于规范茂名市中小学教辅资料征订工作的通知》，称“为切实解决教辅材料散滥问题，我局组织教研人员和部分骨干教师，对多种义务教育阶段教辅用书进行了分析评估。从今年秋季学期开始，只能在我局审定公告的教辅资料目录范围内向学生推荐使用。凡以学校或班级名义组织学生订购教辅资料目录范围之外资料的，一律严肃查处”。在随《通知》附上的“推荐使用教辅资料名单”中，明确列出了3家出版社的3种实行最新限价的教辅资料，其中就包括朱某代理的两种教辅资料。

　　《通知》一经发布，立刻引来了多名书商和出版商的强烈不满和投诉。因为教育部等四部委联合下发的《关于加强中小学教辅材料使用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确规定各地要以省为单位，对中小学教辅材料进行评议，择优选出若干套进行公告，以目录的形式推荐给本地区学校，供学生选用。这就是说，凡未列入《广东省中小学教辅材料推荐公告目录》的，各学校一律不得推荐使用。在当地书商的强烈反对之下，仅仅半个多月后，茂名市教育局联合市监察局和市政府纠风办联合下文，停止了该通知的执行，并且对停止执行的理由未作任何解释。

　　除了上述问题之外，还有代理商反映，今年初，署名为茂名市学科教研组的《中考冲刺全攻略·中考总复习》系列教辅材料，被茂名市多所学校的学生采用。这套定价最多在每本10元左右的教辅材料，价格竟高达20元左右，茂名教育局的人员还利用开教研会议的机会，布置要求各市县区教育局进行征订。更蹊跷的是，在这套教辅材料的征订单上，茂名一书商私自加盖了广东新华发行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印章。今年3月26日，广东新华发行集团发出声明：“集团公司并未对该征订单盖章，一切盗用我公司名义私刻公章等行为均属违法行为，公司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

　　市教育局有无暗箱操作

　　针对上述出版商和代理商集中反映的问题，记者来到茂名市教育局进行采访。局长罗欣荣向记者介绍说，他本人来教育局工作还不到两年，之前一直在市纪委做了17年的纪检工作。他坦言，茂名市学生多，教辅市场比较乱，几十家代理商你争我斗，盗版翻版现象严重。教育局本着对教育质量负责的态度，决定对教辅市场进行规范。

　　罗局长所称的规范，就包括2012年8月24日茂名市教育局联合市监察局、市政府纠风办印发的《关于规范茂名市中小学教辅资料征订工作的通知》。那么，该《通知》为何在半个多月后即宣告终止执行？终止执行的理由又是什么？

　　“省厅不认为我们有问题，我们是出于稳定的目的，对《通知》暂停执行。”罗局长解释说，推荐目录下发后，没入选的书商就投诉，当时广东省教育厅也派人下来进行过调查。

　　虽然教育局方面不认为他们出台的文件有任何问题，但茂名的部分书商却始终认为，在省教育厅没有评议并发布推荐目录之前，以文件的形式向全市中小学推荐教辅用书就是违规，这样的违规行为不能一停了之，应按规定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他们同时提出，市教育局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政府的公信力。

　　另外，针对部分书商反映“2013年秋季中小学教辅材料推荐目录”存在暗箱操作的问题，茂名市教育局一再强调，评选全过程是严格按照教育部等四部门联合制订的工作方案进行的，程序合规合法、操作规范、严格保密，评选结果公平公正。按照教育局的说法，教辅选评工作采取学科组初评后，由教材选用委员会以票决的方式进行。初评工作在市纪检监察部门的监督下，首先从茂名中小学教师人才资源库随机抽取专家组成学科组，在不告知任务的情况下，通知他们在规定时间到达指定地点报到，然后收缴手机交由监督人员保管，确保学科组成员不受外界干扰。

　　既然是如此谨慎严密的评选程序，教育局为什么不能把具体的投票结果、实际参与评选的专家人数、主要的评审意见向社会及出版单位公开呢？因为评选过程的不透明已经引发了书商和出版商发出“暗箱操作”的质疑，他们表示，部分投票结果与专家评审意见不一致，过程不透明不利于社会的有效监督。

　　罗欣荣局长对此解释说，投票结果在评审委员会上公开了，并且“上面没有要求要公开投票结果，如果哪个出版商要来了解情况，我们可以把情况告诉他”。他进一步解释说，符合广东省教育厅推荐目录的共有17家出版社，不可能都上茂名的推荐目录，有些教辅资料不符合本地的实际情况。

　　至于部分书商反映的《中考冲刺全攻略·中考总复习》等教辅材料的相关情况，以及是否有书商私刻印章违规推广征订等问题，茂名教育局对此回应说，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教育局有人参与编写《中考冲刺全攻略·中考总复习》一书，也没有在教研会上进行推广征订。

　　记者在这套书前言“编者的话”中看到，署名为茂名市学科教研组，落款日期为2012年12月18日，“为了进一步提高我市初中阶段教育教学质量，帮助广大初三学生科学备考，我们组织茂名市顶尖命题专家和具有丰富实践经验的一线名师，编写了这套中考复习资料”。按照罗欣荣局长的说法，茂名教育局根本没有学科教研组这个机构，而有书商在此套教辅资料征订单上加盖私刻公章的事情，教育局也不清楚。

　　纪委调查有待深入

　　在茂名市教育局，记者看到了一份最近刚刚作出的关于有网站反映茂名中小学教辅材料选用乱象问题的初查报告。报告称，茂名市政府、市纪委按照市领导的指示，由市纪委监察局综合纠风室牵头，组成调查组进行了调查。

　　关于印发执行征订通知，之后又发文停止执行的情况，调查组认为，当时文件下发后引起了一些出版社和书商的不满，认为在广东省教育厅尚未发布推荐目录的情况下，茂名市的这一做法不当。另外，在该文件下发之前，茂名市教育局没有对推荐的3个出版社的3种教辅资料进行公示。为慎重起见和维护稳定，根据省教育厅纪工委的意见，由市教育局联合市监察局和市政府纠风办下文，停止了该文件的执行。调查组认为：“经查，市教育局在印发执行和终止执行《关于规范茂名市中小学教辅资料征订工作的通知》文件中，未发现存在其他违规行为。”

　　市纪委监察局的调查结论还提道，经调查，茂名教育局没有组织相关科室编写过《中考冲刺全攻略·中考总复习》，也没有发现该局的人员参与编写了此书，该局今年以来没有组织召开过初中中考各学科教研会。去年11月虽然召开过教研会，但没有在会上推广征订该系列教辅材料。至于有人反映有书商在征订单上加盖私刻公章，未发现与教育局有关联。

　　记者注意到，由茂名市纪委监察局综合纠风室牵头进行的调查，其结论与书商反映的情况出入很大，而投诉最集中的《通知》，当初正是茂名市教育局联合市监察局、市政府纠风办联合印发的。

　　有书商表示，无论是纪检监察部门，还是教育管理部门，应该正面回应舆论及群众反映的问题，并尽可能做到详尽彻底地调查。例如，在被冒用公章单位已发表严正声明的情况下，应该把私刻公章搞非法征订的责任人追查出来，以正视听。如果茂名教育局对编写和征订《中考冲刺全攻略·中考总复习》进行了否认，那么，作为当地的教育管理部门和纪检部门，有责任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到底是谁冒用了教育局的名义？不能对假冒教育部门名义扰乱出版发行秩序的行为置之不理。

　　“如果这些问题仍然没有答案，我们还要继续向上级部门反映情况，直到所有质疑都得到真正彻查。” 部分书商对记者表示。

　　8月12日，广东省茂名市教育局公布了“2013年秋季中小学教辅材料推荐目录”，在当地教辅市场引发了强烈的反响：同样是经过专家评议进入广东省中小学教辅材料推荐目录的出版社，有的通过率达100%，有的却为0%。由于当地教育部门未公布参评人员名单、实际参评人数、评审意见及各出版社参评科目的得票多少，部分书商认为其中有暗箱操作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