贷款难贷款贵 销售过亿实体企业面临破产

CFP供图

段文佑在某超市的凡语家纺摊位前，那里已无员工卖货。

    一个深陷资金链困境企业的样本调查

    文、图 本报记者陈海玲

    一家销售过亿元的企业资金链在几天内崩断，企业创始人愿以四成股权换700万投资，但资金必须月底到位。这是我国实体企业遭遇痛苦转型期的一个缩影： 一方面，一季度社会融资总量同比下降9.3%，银行贷款额度紧张；另一方面，随着银行利率市场化深化，中小企业贷款利率目前已普遍上涨到10%以上，社会融资成本也在15%左右，而不少实体企业的利润只有几个百分点。

    资金链是如何断裂的

    2月8日，凡语家纺一笔80万元的银行贷款到期了。但另一笔120万元的后续贷款当月没有审批下来。

    第一笔催款发生在3月8日，欠了12万元，逾期5个月。

    3月12日发生另一笔50多万元的供货商催款，凡语家纺的仓库被供货商封住。

    据悉，多家供货商将于5月来催讨总计650万元的货款。

    员工开始申诉、讨薪。

    平安银行答应发放贷款300万元，国信证券此前也表示可以帮助凡语家纺发行债券，但都因利率和费用过高被段文佑拒绝。

    第一步：银行收回贷款后再贷无门

    2008年欧美金融风暴后成立的凡语家纺公司，在经济增速回落的当前，面临破产。凡语家纺去年销售额达1.35亿元，高峰期全国有180多家直营店，市场占有率去年居广东省前五名，但其资金链在几天内崩断。本报记者多方采访凡语家纺公司及其供应商、加盟商，独家呈现面临转型期的我国经济这一小缩影。

    本报记者昨天赶到凡语家纺位于深圳的总部。段文佑，凡语家纺创始人、董事长，就在这间办公室里面对本报记者。他自己动手给来者沏茶，身边正围着七八位前来追款追货的供货商、加盟商，而他的员工只剩下3名财务。

    段文佑回忆，2月8日一笔80万元的银行贷款到期了。“一月份时我们就把这笔银行贷款还了，想着提前还贷后可以当月重新拿到后续贷款，当时说是审批了120万元给我们的。可是过完年后，放贷员说，这笔贷款上面审批不下来，今年额度很紧。从此公司的灾难来了。”

    第二步：12万元欠款无法按时归还引发集体追债

    凡语家纺公司的供应商开始催款，第一笔催款发生在3月8日。“我们只是欠了12万元，逾期5个月，陈老板他们就叫了5个人来公司守了5天，将我围上三天两夜，把我的汽车给开走了。这个圈子很小，所有的供应商都知道我的公司出现资金问题了。3月12日，我欠了50多万元的供货商季老板，就马上过来把我仓库给封了。”段文佑说。

    昨天，本报记者找到“季老板”——意尔康寝室用品有限公司的负责人。季老板告诉本报记者：“我们不是不给他机会，但是他几次违约，说欠货款两个月内就会支付，但现在已经四五个月了。银行贷款下不来的问题我们管不上，但是他账户上有一千多万元，这段时间这些钱被他分批转走，我们都掌握了这些钱的流向。”他说：“5月份初，我们南通的这些供应商都会到广东来找凡语这家公司，他们欠了我们650万元货款。”

    段文佑确认自己欠了供货商600多万元的货款，坦承公司近期的管理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与供应商互信的关系不再。

    第三步：员工走人 加盟商追讨加盟费

    仓库被供应商封住，事态马上就在员工中传开。“现在每天我都有100多名员工在劳动局那里申诉、讨薪。一旦有钱，我首先要还的钱就是给员工的工资。”段文佑对记者表示。记者在深圳市华润万家超市里找到凡语家纺的摊位，但由于售货员工已经全部离职，这个摊位只有商品依旧，无人光顾。

    “供应商一闹事，这个公司就完了。加盟商本来还在卖货，现在他们也没有货卖了，银行把货给封了，全部将用于抵押还账。其实我们的贷款是4月21日才到期，但银行提前一个星期就动作了。”段文佑说。

    昨天本报记者见到凡语公司的加盟商李小姐，她昨天告诉本报记者：“去年6月份开订货会，货款过去了，货收不到。货款5万多元，没有凭条，只有转账记录，有些进了段总他的私人账户。”昨天来到现场逼宫的加盟商有7位，共要追讨加盟费20多万元。

    段文佑称，2008年成立这家公司后，支付给员工的工资涨了一倍。而商场的费用也在直线上升。“总的来说，我们只有55%的毛利率，商场就收去了35%。”

    深度解读

    融资成本高难倒实体企业

    实际上，社会上依然有融资的渠道。据段文佑表示，平安银行上个月答应贷款300万元、上上周已经批下来了，但附加很多条件，并且是通过第三方信托，增加3%的中介费，年利率高达12%，总成本共是15%。此外，国信证券在去年年底也表示可以帮助凡语家纺发行债券，年息是13.5%，而且还要40万元的发行费用。这两种融资方案都被段文佑拒绝了：“我们做实体企业的，根本无法承受。我们的盈利只有几个百分点的水平，超过10%以上的融资成本，对我们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段文佑称，现在唯一能救这个企业的办法是，投资必须在这个月底到位，总规模只需700万元，还了供应商的欠款，我给出四成的股份。

    段文佑表示，为经营这家公司，他的房子也已经抵押进去，国内外的市场都不好做。“但随着城镇化和人们生活观念和水平的改变、提高，床上用品行业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在企业濒临破产之际买入股权，不乏成功的个案。2001年到2002年，在互联网产业最低迷的时候，腾讯还名不见经传，曾濒临破产苦求资金，南非传媒集团Naspers的全资子公司MIH集团先后从电讯盈科、 IDG和腾讯主要创始人手中购得腾讯46.5%的股权，12年获利超过1000倍。此外，凡客诚品疑因扩张过度，资金告急，在紧要关头，雷军领投凡客，让凡客完成金额超过1亿美元的融资，有了品牌重塑的资本。

    段文佑遭遇的情况与当前经济环境的变化有极大关系。记者了解到，今年1月人民币贷款虽然激增1.32万亿元，但1月末，广义货币（M2）同比增长13.2%，比去年同期低2.7个百分点。进入一季度社会融资总量同比下降9.3%。

    高盛高华中国经济学家宋宇表示：“自从2月以来，银行间市场和实际经济活动中的利率水平双双走低，3月银行间利率处于2013年3月份的水平。但是，利率降幅不及上游通胀率的降幅（3月份PPI环比折年降幅从1~2月的-4%扩大至-6%），这意味着生产企业的真实利率上升，抑制流动性需求。”

    退税也变慢了，今年打击虚假贸易，税务局对出口的审核资料很严格。“原来退税款两个月就到账，现在变成四到六个月的税还没有回款，这加剧了我们的资金紧张。”段文佑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