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水库与两个城:深圳东江水为香港倒流83公里
与香港一山之隔的深圳水库。广东省水利厅供图
香港昔日“制水”(控制用水)的场景。家家户户排队取水。资料照片
26岁的吴伟峰已经无法想象,爷爷与邻居密密麻麻地挤在九龙石硖尾,提着大方塑料水桶,在烈日下头戴草帽“轮候等水”的一幕。那是1963年,香港逢60年一遇的大旱。
香港,一座淡水奇缺的城市,历史上曾几度干渴难耐,最严重时出现过每4天才供水4小时的情况。
直到1965年3月,6800万立方米淡水从深圳输入香港。从那时至今47年来,由周恩来总理亲自批建的东深供水工程(即东江到深圳),持续供应着占香港用水总量75%以上的淡水,如古老却忠实的钟摆,从未停摆。
吴伟峰的女朋友李嘉,就住在罗湖口岸的另一头,梧桐山下,深圳水库旁。每次来看李嘉,吴伟峰都要经过这片浅绿色的水面——深圳水库——东深供水工程的最后一站。在官方眼中,它是政治水、经济水、生命水,在这对年轻的“深港配”眼里,它有更甜蜜地解读:
“这是水,也是爱。”
香港:为了你,东江水倒流83公里
“冇水了!”“冇水了!”(香港方言,意为“没水了”——记者注)
这个声音吴伟峰的爷爷熟悉。半个世纪前,香港还随处可见三四层的唐楼,来自楼上住户的“唤水声”,曾是一整代人的记忆。
三面环海的香港,曾饱受淡水奇缺之苦,直到1864年才供应自来水。但开埠初期的香港,主要“水源”多靠收集山涧水和雨水,因此每遇大旱,水荒必至。
1895年,1929年,1963年……水荒笼罩下的香港,港府屡次宣布“制水”(即限时供水),洗澡、洗衣都成了问题。全家人提着水筒,到街上轮流排队取水,成了一般港人生活的重要环节。“因为轮候争水,街坊反目,甚至闹上法庭的事情都有,‘楼下关水喉’更多。”爷爷不止一次念叨。
“像电影《岁月神偷》里演的一样,当年的香港人,大多数住在不超过4层的唐楼里,供水系统是由楼下向楼上‘压’的。遇上抢水时,水压严重不足,楼上的人常常得不到。就是有,也是‘细流一线’,这就是被‘楼下关水喉’了。”曾在北京研修香港历史的吴伟峰这样解释。
最严重的水荒,出现在1963年~1964年。香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河塘干,田园裂”。本地水库的蓄水最危急时,只够供应43天的居民饮用水。350万港人的生活陷入困境,20多万人逃离家园。
“一盆水五六个人轮流洗澡,留下的污水洗衣服,最后冲厕。”那时,吴伟峰的父亲只有4岁,小孩子那双干渴难耐的眼睛,令大人不忍回忆。
建筑进度减低40%,工业损失过亿……翻阅1963年的旧报纸,水荒,使经济刚走上“起飞道”的香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种痛把深圳与香港——一个当年还不是特区的小渔村,和一个仍处于港督统治下的“海外游子”,紧紧连在一起。
“香港中华总商会请求祖国支援!”“港九工会联合会来电请求帮助!”……求援信如雪花般涌向北京。1963年12月,周恩来总理特批,中央财政拨款3800万元,东江-深圳供水工程开始修筑。
由此,“引东江水济香港同胞”,也成为流传在当时南粤大地上的时代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