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雷人”标语是民间的自我教化

　　“贤惠媳妇，时时处处给足先生面子；糊涂老婆，大事小事都想掌控丈夫。”记者在临汾的莲花池巷、水塔巷、朝殿巷等几条巷子里走访时发现，几乎每条巷子里都写有这些宣传孝老爱亲、家庭和谐的宣传标语。（本报昨日8版报道）

　　从语言学的角度看，汉字的方块字形状、具有象形文字的视觉冲击、讲究声律对仗平仄等特点，是标语使用和传播的先天优势，也是标语在一段时期里大行其道的前提条件。

　　国人对标语的熟识程度，其实从每个人口中不自知的使用频率中就能看出，比如，“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再穷不能穷教育”“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等等，这些在各地流行一时、几乎人人都耳熟能详的标语，不仅传播了一定的政策信息、官方态度等，也串起了一部政治观念史，尤其是近现代以来有关各种动员的历史。可以说，标语在特殊的政治年代对国家治理有着特殊的作用，写标语、贴标语曾经就是政治生活中重要一环。

　　可是，近些年来，一些地方却出现了许多内容空洞、语言偏激、影响恶劣的标语，比如，“宁可血流成河，不准超生一个”“该扎不扎，见了就抓”“放火烧山，牢底坐穿”“今天不交税，明天牢里睡”等等，这种训斥、惩戒、恐吓式的标语，口气是居高临下的，姿态是高高在上的，语言是不讲人性的，非但不会达到张贴标语的初衷，还会让观者产生抵触情绪。

　　在这样的背景下，临汾出现的“雷人”标语不仅让人感觉面目一新，而且，有着一股久违的“土”味儿。这种土，是沾染着生活气息的土，是熟人相见拉起家常话的土，是平心而论苦口婆心的土。除去话语形式的平易和柔软，“雷人”标语内容透出的“俗”味儿，更是具有民间自我教化的趋向和功能。这种俗，是一种“人相习，代相传”的文化传统，是一个民族文化精神的重要表征。可见，标语并不天生带有原罪，关键是要看其携带和承载的是什么样的内容。借用一个流行的表述来说，那就是：标语是翅膀，看它长在谁身上。

　　其实，深察中国民间实况者都知道，千百年来，虽然生活水准低劣，而多数百姓仍能忍耐着繁衍着，勤勤恳恳乐天安命，国家社会仍能保持“超稳定结构（黄仁宇语）”，实在是和民间教化无所不在的浸润分不开的。而像临汾街巷所书“儿时常坐父肩头，何曾嫌你尿长流”“十月怀胎一朝娩，可知慈母蒙难时”等等这样的标语，正是民间教化在新时代的表现，既是溯往，也是更新，它一面传承着“敬祖宗，孝父母，尊长老，重妇节，尚友义，怜贫恤苦，济生哀死，遇事声言凭良心，遇问题吃茶讲理……”的民间伦理，一面又赋予标语——这种颇具历史内涵却又争议不断的传播形式新的时代含义，它所透露和映见的，是几千年来民众在日常生活中、生产过程中自发产生、长期积淀而形成的风气、行为方式及价值观等。它源于普通民众的生活，引导规范着大众的普遍行为模式，它出现在拜金主义、实用主义等思潮流行的当下，更显得珍贵和稀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