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山洪重灾区彭州：川西小镇如期上演法国音乐节

　　洪水滔滔后琴声悠悠起

　　记者实地探访山洪重灾区彭州

　　川西小镇如期上演法国音乐节

　　彭州，位于川西平原的西北部，自古有“天府金盆”的美誉，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沃野千里，民风朴实。5年前一场撼动世界的汶川地震，令彭州成为极重灾区之一，损失惨重。几年来马不停蹄的重建已经让这里基本恢复了昔日风貌，但是上周川西大地的暴雨山洪，又让彭州遭受重创。记者深入灾区探访，深感在巨大的自然威力面前人类的渺小，也见识了在伤痛面前人们的坚强和乐观。在白鹿上书院的悠扬乐声中，有生生不息的希望在流动。

　　进灾区

　　“没问题，只是被水淹了一下”

　　四川的雨下得很奇怪，刚刚还艳阳高照，突然就会有大颗大颗的雨点砸下来，一阵急风暴雨后，雾气升腾的大地又恢复了平静。这样的下雨方式，雨量瞬间暴增，今年夏天的雨季比往年又提前了一个月，几场暴雨过后，泥石流山洪等自然灾害极容易发生。

　　23岁的雷雪梅家住在彭州市丽春镇下面的碧鸡村，是这次遭受洪灾比较重的村子之一。记者见到她时，她正在自家的汽修店忙活。“我开车带你去比较严重的地方看看吧”，雷雪梅指了指停在院子里的一辆车，这辆车的后保险杠已经没有了，汽车里的零部件全裸露在外，“这车还能走吗？”记者很疑惑，“没问题，只是被水淹了一下。”原来7月8日雨势最大的那天，这辆车停在雷雪梅婆家的院子里被灌了水，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后保险杠又在开出来的路上被水冲掉了，“1998年那次发大水家里都没进水，今年屋子里都有鱼了”，雷雪梅说。

　　车子行驶在通向村子的水泥路上，就在几天前，这条路已经被淹得不见了踪影。彭州是全国五大蔬菜基地之一，也是著名的生姜产地，在路两旁村民的田地里，种满了稻子、玉米、姜和各种蔬菜。但是洪水过后的土地已然一片狼藉，玉米一片一片倒在地上，没有倒的庄稼也被水泡了好几天，早已烂了根，“今年的收成能到去年的三分之一就不错了”，雷雪梅说。

　　开了一小段，雷雪梅就把车停下了，“前面车子不能开了，我们要走进去”。只见一条泥泞的小路通往前方，尽头是几条红白相间的警戒线。雷雪梅说，9日那天水势太猛了，那边的不少人家的房子都被洪水冲走了，还有一些来不及撤离的村民，武警官兵用绳子两头固定作为引导，把他们护送了出来。

　　访灾区

　　“这里没有河，全部都是良田”

　　记者跨过警戒线，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百米宽几十米深的大河，水流湍急，大量的泥沙裹挟其中让河水变成了土黄色。“这条河叫什么名字？”记者问，“这里没有河，全部都是良田”，村民说。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在大河两侧不是正常河道的堤坝，而是刀切一般垂直的土墙。原来倾泻而下的山洪，把百亩良田生生地冲刷、淘挖成了一条河道，可见大自然威力之巨大。

　　就在这条塌方线上的碧鸡村12组肖家河坝的20户人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园被洪水冲走了。一进肖开平家的大门，应该是一间面积不小的客厅，现在从敞开的大门望进去，却是滔滔河水，墙全部塌掉被水卷走了，地板还保留了一部分，看似是可以踏上去的，其实绕到后面才知道，地板下已经全部被淘空，悬在半空中，他弟弟家的房子损失更大，两层小楼现在只剩下了一面墙。他们的邻居都没能幸免，每家的房屋都被冲走了一部分，剩下的房子也无法居住了。

　　即使没有倒塌的屋子也到处都是裂缝，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但是肖开平和父亲顾不了这些。在被水浸泡过的屋子里，肖开平正卖力拆着一张床，“能用的就尽量弄出来吧，以后能少买点东西”，肖开平的语气非常平静。

　　看到记者采访，邻居们也纷纷围过来介绍情况，据村民们分析，这次罕见洪灾的发生除了降雨量大之外，可能与附近的金克星水电站也有关系，“这两年水电站加高了拦河坝，水位提高了，洪水到来前又没有提前开闸，洪水改道造成了这次损失”，一位村民说。具体的原因还不能最终确定，这次灾难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目前，受灾村民都在被妥善安置在村大队部，有外界捐助的方便面、饼干、矿泉水，每天还选出三户人家给大家做饭。

　　探灾区

　　偏僻小镇竟有一座哥特式建筑

　　在彭州辖区内，有一个叫白鹿的镇子，5年前的5·12地震后被许多人记住，一是那座“最牛教学楼”，二是那组在白鹿上书院婚纱照拍摄现场，遭遇地震的纪实照片。在这次的洪灾中，白鹿是彭州受灾比较轻的乡镇之一，也恰恰就在这几天，第一届白鹿·法国古典音乐艺术节暨法国尼斯国际钢琴比赛中国区总决赛在这里举办。

　　白鹿距离彭州还有40公里，在蜿蜒的山路上驱车半个小时才可以到达，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山区里，竟然与法国颇有渊源。在白鹿镇回水村孟家林山腰中有一座上书院，这座哥特式的建筑是1868年法国传教士洪广化来到白鹿传教时修建的。上书院在周围苍苔、银杏、千丈等原生植物的守护下隐于山林中，又因道路崎岖，信息不畅，百年来逃脱了各种冲击幸存下来。2008年的一场大地震让隐修了多年的上书院再次得到各方关注，如今上书院不仅被重新修复，还建起了一座法式风情小镇。

　　法国著名钢琴家安东·博瑞是这次艺术节的法方艺术总监，在他去年来到白鹿考察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中国的山区小镇会与法国有什么联系，当他了解了这段历史之后，感觉非常惊喜，也意识到这次音乐节的重要意义。因此在彭州和法国尼斯两地政府的支持下，为期一个星期的音乐节邀请到了著名钢琴家刘诗昆和法国国家歌剧院的多位出色艺术家的加盟，并安排了丰富的内容。

　　由于音乐节的日程在半年前就已经确定了，谁也没有预料到这几天正巧赶上比较大的灾情，白鹿地处山区，连续多天的降雨又增加了不少隐患，因此这次音乐节不得不随时面临调整。昨天的开幕式演出就因为担心天气不好，临时从上书院移到了彭州市区的剧院里。“不能在上书院举行演出确实有点遗憾，而且我们的曲目是特意为教堂演出准备的”，安东在演出结束后对记者说，“不过我从电视新闻里也了解到这里遭遇了一些灾难，不管怎样，能顺利举办还是庆幸的，而且音乐可以让人忘记痛苦。”(记者 罗颖)

　　记者手记

　　骨子里的乐观

　　关于四川人遇到灾难时各种淡定的表现早有耳闻。就在来彭州前我还看到了一则新闻，住在都江堰的老两口面对屋内越来越深的积水，索性不扫了，两人出门到茶馆吃了碗泡面，然后开始打麻将，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只要床单不被打湿，晚上有地方睡觉就好。”不过每次听到这样的故事，心里总觉得有些夸大其词，直到这次亲身体验之后才真正感受到，四川人不仅淡定乐观，还坚强而善良。

　　打车去重灾区丽春镇的路上和司机聊天，提起四川人面对灾难的表现，“房子都冲没了，该有多伤心啊”，我感叹，“没了就没了吧，能怎么办？不管发生什么灾难只要人没事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说一遇到灾难，国家会支援我们，各个地方都过来赈灾，我们还怕什么”，小伙子说得特别自然。我突然意识到，骨子里的乐观是不需要心理建设的，就在这不经意的话语和举动中。

　　当天下午，天气非常闷热，雷雪梅开着她家被水泡过的车带我跑了好几个地方，还特意叫上她爸爸给我介绍情况，就在采访快结束的时候，我才发现雷雪梅正在怀孕，已经6个月了，一通道歉，她倒一点都不介意，下起了小雨也不让我给她打伞。

　　在雷雪梅和她爸爸的带领下，我们还徒步去看一座被洪水冲击错位的桥，途中路过一座铁路桥，因为桥梁又高又宽，桥墩也非常粗壮，经过这里的水流格外湍急，桥下也格外凉快，就见紧邻河边的几棵大树下，搭着一个棚子摆着几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围着几个村民悠闲地喝茶聊天，对面的门脸房上还挂着几个鸟笼子，几个人在打麻将。“他们不害怕吗？”我问，雷雪梅的爸爸“嘿嘿”笑着说，“现在水已经退了，这里又凉快。”他说地震时也一样，余震还没有完，很多人就在家里开始打麻将了，“地震以后，人变得更坚强了。”

　　这几天，我的一位朋友也恰巧在雅安探访灾后重建工作，她和我的感受相同，同样在灾区我们都没有看到慌乱无助的场面。给她印象比较深的是，在芦山一所废弃的小学里，志愿者建了一个临时服务中心，给孩子们上课、放电影，教画画，即使孩子们已经放假了，他们每天也都走很远的山路来这里，下午两点半的课，很多孩子12点就在这里等着了，“各方面的力量都在这里汇集，大家都很自然地在做手头的事，很和谐稳定。”(罗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