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神药”红豆杉真相：并不抗癌 直接饮用或中毒

2013年12月17日，峨边县614林场一棵被砍倒的红豆杉。

2013年7月，眉山森林公安查获的被盗采的红豆杉。(眉山森林公安供图)

　　用红豆杉泡水喝可以抗癌，红豆杉木制品可以保健养生，甚至可以治疗糖尿病……在商家们的口中，红豆杉被标榜为“抗癌神药”；在市场上，红豆杉被称为“植物黄金”，价格甚至比黄金还贵。

　　可是，经过华西都市报记者的调查发现，红豆杉诸多光环背后的真相却是：红豆杉本身并不抗癌，直接饮用还可能中毒。

　　疯狂的源头

　　提取紫杉醇抗癌30毫克售价700元

　　四川省肿瘤医院研究所的研究员黄建鸣，是中国早期研究紫杉醇、并指导生产相关抗癌药物的技术专家。他还记得上世纪90年代，中国刚刚开始研究红豆杉与紫杉醇时的情况。

　　1992年12月，美国BMS公司从野生红豆杉树皮中提取出紫杉醇，并制成了治疗卵巢癌和乳腺癌的新药上市。当时，紫杉醇的价格达到了每公斤18万美元。

　　“现在正规药厂都用人工种植的红豆杉提取紫杉醇，价格仍然相当高。”黄建鸣说，现在一公斤紫杉醇的价格在100万人民币上下，30毫克的紫杉醇针剂每支在医院的售价也在700元左右。

　　事实上，即使有了人工规模化种植，仍然供不应求。在洪雅的数千亩种植基地，仅仅只能保证一台提纯机器运行两个多月的产量。因为原料供应问题，曼地亚红豆杉的制药市场已经进入休眠期。

　　天价木制品

　　一个茶几卖10万茶杯上千元不稀奇

　　福建省闽侯县上街镇是有名的“根雕城”。记者联系上了当地一名业内人士陈先生，这里使用大量红豆杉原木和树蔸做成家具和根雕，这些原材料大多数都来自于四川的野生红豆杉。

　　“价格？那就贵了去了，一个茶几都要10万元。”陈先生说，只要沾上红豆杉的名字，木制品的价格就会成倍往上涨，一个茶杯上千元并不稀奇，而经名家之手做的仿古家具，卖到台湾等地，甚至可以达到数十万元的价格。

　　陈先生介绍，福建茶道盛行，对于有身份的人来说，如果在家中摆上一套红豆杉的茶具，是相当能显示其地位的。

　　“红豆杉含有90多种人体所需的有效成分，能显著提高人体免疫和抗病毒能力。”“长期使用红豆杉保健杯，可以直接抑制肿瘤生长。”这是红豆杉木制品商家给记者提供的宣传材料，一名福建的商家说，红豆杉全身上下都是宝，从枝叶到木头、到根系，都可以入药。

　　市面上有关红豆杉的各种商品，有数十种之多，不仅有家具、茶具，还有红豆杉叶的饮品，洗浴用品、红豆杉胶囊甚至床上用品。

　　茶具防癌、树皮入药、治糖尿病，红豆杉真有那么神奇？

　　紫杉醇抗癌 只对30%的人有效

　　四川省肿瘤医院研究员黄建鸣说，野生红豆杉是在与环境中的霉菌对抗时，才产生了抗体，因此人们能从红豆杉中提取紫杉醇。要明确的一点，紫杉醇对癌症有疗效，并不代表红豆杉对癌症就有疗效。

　　提取紫杉醇是一个相当复杂的技术过程，而真正要制成药物，还要经历更多的工序。而且紫杉醇也不是“抗癌神药”，只是对一些癌症有效果。

　　“研究数据表明，紫杉醇的治癌效果，在每100个人中只有30个人有效。”黄建鸣说，在早期只发现紫杉醇对卵巢癌和乳腺癌有显著疗效，后来才发现紫杉醇对其他一些癌症也有一定疗效。

　　树皮中没有紫杉醇泡水会溶解有毒成分

　　早在2002年，《卫生部关于进一步规范保健食品原料管理的通知》中，就已将红豆杉列入《保健食品禁用物品名单》。2006年，卫生部发布公告，严禁食品生产经营单位生产和经营含红豆杉的食品。

　　黄建鸣说，红豆杉的树皮中，含有58种化合物，对癌症有抑制作用的只有紫杉醇。而且紫杉醇还不溶于水，因此不管怎么泡，都泡不出来。而事实上，把红豆杉树皮泡水喝，还会把一些有毒成分溶解在水中，导致饮用者中毒。而把红豆杉的枝叶用来泡脚、洗浴或者放在枕头里，对使用者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制成茶具家具更起不了防癌作用

　　不少商家打着红豆杉茶杯泡水能防癌的招牌，黄建鸣说，野生红豆杉只有树皮中才含有微量的紫杉醇，在树干中几乎不含紫杉醇。在家中摆盆红豆杉或木雕更起不了防癌抗癌的作用。

　　在商家们的宣传中，红豆杉在400多年前，就被明代著名中医李时珍收入了《本草纲目》，可以治疗消渴症和眩晕症。甚至有传言称，红豆杉对糖尿病也有疗效。

　　黄建鸣说，在古代药典中没有任何一处明确提到了红豆杉可以入药，商家是在模糊概念张冠李戴。而有人声称红豆杉可以治疗糖尿病，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的研究结果出来。

　　守护困局每位护林员管辖10万亩林地

　　2013年12月17日下午两点，峨边县614林场雾气散开，天气放晴，华西都市报记者随护林队员徒步进山4小时，探访盗伐路线。在出发前，护林队员说，几个月前曾经在林场的深处见过一棵没有被砍伐的百年红豆杉，但不清楚现在是否还在。如果要看红豆杉，只有走到山的另一面，那边还有几棵红豆杉的伐桩。那是峨边首起红豆杉盗伐案留下的。

　　管护之困十年后恐无人守林

　　两个多小时的跋涉，记者一行只见到两棵直径30厘米的红豆杉伐桩，护林员说，这样的树要经过近百年的时间才能长成。“早挖不见了，自从2010年第一批案子后，后来的盗伐者不仅把原木、树蔸带走，还会把根系挖走，他们相信红豆杉每个部分都可以入药。”一名森林公安说。

　　整个峨边县，只有28名森林公安，他们管辖的森林面积是306.22万亩，分摊到每个民警头上，是10万余亩。川南林业局在峨边管理经营着7个林场，上百万亩的林地，这些林场也是红豆杉在当地的生长区域。川南林业局的一位负责人说，今年全局的职工平均年龄已经达到了43岁，按照规定，每名护林员每个月要在山上待上20天。随着年龄的增加，越来越多的护林员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十年之后，这些林子恐怕就真的没人守了。”林场工人的退休年龄是在55岁，川南林业局这几年也曾多次招聘护林员，都没有成功。

　　执法之困抓了上家跑下家

　　四川的红豆杉大多散落生长在海拔1000-2800米的溪流地、山涧旁或沟谷两侧，具有隐蔽性。在峨边，为了上山取证，让犯罪嫌疑人指认红豆杉的砍伐现场，常常要用绳子把盗伐者与前后两位民警拴在一起，才能步行前往盗伐地点。

　　在珍稀植物的交易中有“吃砍钱的”、“串串儿”、“坐商”三种角色。当地寻找木材资源的称为“吃砍钱的”，多为本地人。“坐商”有着固定的场地，囤积堆放木材，“串串儿”是中间人，掌握着大量“吃砍钱的”和“坐商”信息。只要任何一个环节被森林公安发现，整个犯罪链条马上就会散开，因为即使几方是多年合作，可能也只会相互留下一个手机号码，或者只通过网络联系。

　　这给侦查以及抓捕嫌疑人带来了很大的困难。眉山这个案子办了5个多月，民警追到上海才抓回了“坐商”，但“吃砍钱的”出货人，民警在当地蹲守了半个多月，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法律之困司法解释尚未出台

　　在目前的《刑法》中，对于盗伐、出售、收购红豆杉这样的珍稀植物，是有明确规定的。但对于非法收购、运输、加工、出售的行为，并没有明确的司法解释说明，什么样的情况属于情节严重。省森林公安民警说，事实上除了盗伐可能会被判重刑外，其他环节的犯罪几乎都判在三年以下。

　　2010年，乐山破获一起红豆杉盗伐案，两名外地老板收购了近百吨的红豆杉，最终都被判处缓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