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不了家的人 酒吧歌手：我不想过春节

周鹏早期在深圳酒吧唱歌时的照片(受访者供图)

　　春节，

　　回不了家的人

　　虽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但总是有人放弃了去挤那驶往家乡的春运列车。

　　春节一家团圆、孝敬父母、热热闹闹，是人之常情；可是，谁不想衣锦还乡、风风光光？谁愿灰头土脸、耗尽积蓄地过一个年？这也是人之常情。

　　春节不回家的人，不用受身体发肤被挤之苦，不用忍血汗钱哗哗外流之痛，可以待在安静的空城，整理思绪，可也许脑子里，抹不去家乡的种种。

　　别指责他们不孝，在风俗、道德面前，生存更大，梦在心中。

　　今年春节，38岁的佛山酒吧歌手周鹏又没有回家。

　　他的家在3000多公里外的新疆，16岁那年，一心想做歌手的他不顾父母反对，离家出走，20多年来便很少回家。

　　酒吧里冷清的除夕夜，他拨开吉他弦，对着几个客人演唱，“想在除夕夜里找个安静地方待着的人才会来这里”。

　　刻意不想过春节

　　晚上10时。水晶吊灯的光芒逐渐暗淡，周边的霓虹灯开始旋转，七彩的光线照在吧台上那个巴洛克式的琉璃灯上，也映在舞台两边的大红灯笼和正中的“福”字上。乳白色的幕布缓缓升起，在不到5平方米的昏暗的舞台上，几束弱光投射了下来，周鹏坐在高脚凳上，抱着一把木吉他，话筒里传出他那浑厚低沉的声音：“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这里，我们的演出开始了。”

　　台下坐着六七个客人，没有掌声，有点冷场。他并不在意，低头拨下了第一根琴弦。

　　这是佛山创意创业园里的一家酒吧。今年38岁的周鹏是这里的音乐总监和经理人。他有一张圆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短寸头，戴着一顶鸭舌帽。没有暖场，没有乐队，春节七天里，他就安安静静地开场，安安静静地唱歌。

　　这里是春节期间佛山为数不多的每天照常营业的酒吧。作为西方文化的产物，酒吧的旺季通常出现在球赛期间以及圣诞节、情人节、跨年夜里，而春节这个中国传统的节日往往意味着冷清。

　　大年三十晚上，9时过后，酒吧里才迎来了第一个客人。周鹏唱歌的时间也比平日推迟了半个小时。“大家要么一家人去逛花市，要么去夜店嗨皮了，那些想在除夕夜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的人才会来这里”。他估算了一下，整个除夕夜，酒吧里只来了20几个客人，这比平时整整少了一半。

　　尽管酒吧很早就挂上了红灯笼，拉起了彩条，贴了大大的“福”字，也丝毫没有让周鹏感受到喜庆热闹的气氛。“我不喜欢这种刻意营造的感觉。”他说。

　　演出中，他特意没有安排任何与春节有关的歌曲：“平时唱什么那天就唱什么，不想提醒自己今天是什么日子。”

　　早年远离父母、中年又经历过失败的婚姻，对于周鹏而言，春节是一个逐渐模糊的字眼。如今他唯一能够记起的是19岁那年的除夕夜，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他高烧40多度，连路都走不了，最后被乐队成员背到了台上唱完了歌，“当时我还有个女朋友，那天我在台上唱了一晚上，她在台下哭了一晚上”。

　　“不南不北”外乡人

　　周鹏的家乡在距离广东3000多公里之远的新疆。16岁那年，一心想做歌手的他不顾父母反对，离家出走去了成都，之后又到了乌鲁木齐、北京和深圳，搞过乐队，做过酒吧的驻唱歌手，当过音乐总监，也尝试着自己开酒吧和夜店。2012年年底，他受朋友之托来到佛山，帮忙经营这家音乐主题酒吧。

　　由于歌手的工作没有固定的保障，一旦请假就意味着失业，所以20多年来他很少回老家。之前在深圳唱歌的时候他曾经连续四年没有回过家。

　　尽管在广东已经待了十多年，但周鹏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融入南方的生活。他不会说粤语，来到佛山后，每当遇到当地人说白话，听不懂的他只能发出几声“呵呵”，笑着附和，这让他感到无比难受。

　　但回到家乡后，他又会感到无所适从。“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变了，就是觉得自己和当地人的差别越来越大，他们无法理解你的想法，我也适应不了那里的生活。”这时的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早已经被南方的文化改变了。

　　“在广东人看来，我是个北方人，但在家乡人眼里，我在20多年前就不属于那里了，只是一个从南方回来的外地人。”这种状态让他感到有些悲凉，“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到哪里都没有归属感”。

　　尽管一直强调“春节不一定非要思乡”，但在除夕夜里，当指针走向零点时，刚刚唱完歌的周鹏还是给远在新疆的父母打去了电话。“有时觉得混不下去了，真想回家啊。”他熄灭了烟，在烟灰缸里使劲摁了摁。

　　音乐理想何处觅

　　周鹏在深圳的酒吧里唱歌时，曾和陈楚生、李行量和张恒远等人一起。这些人先后参加选秀比赛一夜成名，走上职业歌手道路，而周鹏却开始慢慢淡出了音乐圈。从2008年开始，他自己经营酒吧和夜店，过上了“一半是歌手，一半是商人”的生活。

　　而留给的周鹏却并不是完全的失落，因为当初一起追梦的朋友中，多数人已经改行，有卖衣服的，有推销保险的，“如果你热爱的事业一直遇到挫折和打击，最后就会变成一种恐惧”。

　　现在的他更希望拥有一家真正意义上的音乐酒吧，在自己的酒吧里培养出中国最优秀的歌手。

　　不过，这个理想究竟能在哪里实现，周鹏自己也不确定，“佛山的本土文化很浓厚，外来文化很难在这里发展”。

　　在这个冷清而又纠结的春节里，周鹏也有快乐的事情。在2月6日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和好朋友、《中国好声音》第二季的亚军张恒远在深圳一家餐厅里相聚。那天，他在微信朋友圈里连续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餐厅里精美的食物，一张是和张恒远两人的合影。前者的评论达到60多条，而后者只有30条左右。

　　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暗示：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关心物质还是远远多于音乐吧。(记者 毛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