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教师替代学生当人质：英雄成长的现实悖论

梅明蕾

　　湖北潜江浩口镇小学教师秦开美，以一己之身换回学生充当人质的壮举，近段时间已传遍大江南北。秦老师自然也跟着忙得不可开交，媒体采访，领导接见，政府为她组织了宣讲活动，因此工作之余还要写事迹汇报材料和演讲稿。 有报道称，一个劫持事件使秦开美的身份发生接连转变，即教师、人质、英雄、楷模。也算事实。

　　一个寻常之人能够瞬间成为英雄楷模，除了在那关键一刻的行为够分量，更得靠我们惯用的“升华”操作。在发现、塑造、推出典型的语境下，“升华”不仅必不可少，且自有其坚实逻辑——英雄之举虽系突发，却绝非偶然，乃以当事人长期修为的积累为基础。换言之，平日里的蝇营狗苟、私字当头之辈，紧要关头非掉链子不可。

　　秦开美的亲身经历或是对这一逻辑的最好验证。经媒体挖掘，这位在汽油、炸药、手枪和匕首的威胁下，以人们意想不到的沉着当了40分钟人质的寻常女子，终于显示出其日常也非同寻常的一面。秦老师课讲得好，班级成绩经常名列前茅，镇上不少领导都想把孩子安插进她的班；学生上课时发高烧，秦老师骑自行车送她去医院看病，又把她送回家，自己却因为腰痛病犯了在学生家直不起腰；秦老师同事对她的共同评价是“善良、尽职”，如是云云，证明着秦开美的“临门一脚”不是偶然。

　　然而对英雄成长经历的挖掘，也附带展示了秦老师鲜为人知的生存境遇。她尽管教学出色，但因为是代课教师，曾两次被政策清退，后因学校缺人才被召回；42岁的她已在代课教师的身份上度过26年，多年工资不及正式教师一半，所有福利也与其无关；26年里，秦开美错过了两次转正，都因不合政策，一次是因年龄太小，一次又因年龄太大。总之，英雄秦开美，也是险些被政策清退的代课老师秦开美，也是生计不免窘迫的秦开美。

　　或许英雄在哪个时代都难得真正“辈出”，因此这种稀缺的人才理应得到社会格外珍视和善待。如果我们认同“英雄壮举绝非偶然”的逻辑，那就得承认，多年来我们对秦开美老师有所亏欠。“代课老师”问题固然有历史原因，但所谓政策，也并非铁板一块。靠买通关节成功转正者更不在少数；而像秦开美这样“26年里连教委的门都没进过”的老实人，反而无缘享受国家正式教师的待遇，这终究是一个令人遗憾的事实。

　　据称，潜江市委宣传部日前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接下来将以“爱与勇气”为主题，组织下一轮针对秦开美的宣传报道。潜江市政府相关人士也透露，目前秦开美的转正问题正在讨论，已经提上日程。这当然都是好事。而我想表明的是，政府也好，社会也好，更需于日常中发现、保护、善待、弘扬所谓真、善、美的因子，而不是仅仅眼盯突发的壮举。那个时刻固然感天动地，可顿显英雄形象之高大，但对正常的社会生活而言，还是少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