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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妇十年如一日敬老助残 老人喊她“爱心妈妈”

2015年01月29日 10:58 来源:广西日报  参与互动()

接韦庆禄、韦芳莲夫妇下山途中,唐翠玉和韦芳莲老人在路旁小歇。

  十多个病残孤寡老人喊她“爱心妈妈”。自从上了新闻联播,喊“妈妈”的更多了。

  她只是深山中的一名村妇,十年如一日敬老、扶孤、助残,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让野百合们也有了春天……

  2014年5月,大化瑶族自治县的唐翠玉被评为“全国助残先进个人”。腰伤复发的她被人背着上了飞机,前往北京出席表彰大会。不想,刚安顿好,就被一通劈头盖脸的电话打蒙了:“你是韦寿乐家属吗?跑哪去了?我不管你在北京还是南京,不签字,病人就停药!”

  老式山寨手机的话筒声音很大,像一股咄咄逼人的气浪,把单薄的她死死摁在轮椅里,一时手足无措。

  不速之客

  电话是从2400多公里外的大化瑶族自治县县城某医院打来的。半小时后,病人韦寿乐不辞而别。老人手上插着输液针管,踽踽前行,不知不觉走过红水河大桥,走到一家叫民生宁的民办医院门口,用尽全身力气跪了下去。

  医院董事长潘英锋一接到值班医生报告,就迅速组织展开紧急救助。

  当时老人已出现心力衰竭,身体非常虚弱,回答问题含糊不清,只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地名:六也乡。

  “谁家这么不负责任,把老人扔到大街上。”潘英锋很生气,从通讯簿里翻出六也乡分管民政的副乡长的号码打了过去。

  原来,58岁的韦寿乐年轻时到外地做上门女婿,4年前才孤身还乡,亲人尽过世,老房子也倒塌了。在村里开小超市的“爱心妈妈”唐翠玉主动买材料,砍木头,为他搭了一间简易房,后又依托政府实施茅草房改造的政策,帮他建起砖混结构的平顶房。

  韦寿乐患有甲亢性冠心病等多种病症,唐翠玉多次送他就医,已垫付五六万元。2013年1月17日,唐翠玉在医院照顾韦寿乐,由于疲劳不慎摔倒,造成脊椎骨断裂,至今还用钢板固定着,无法弯腰。

  潘英锋搞清来龙去脉,火气渐消。5天后,他见到了从北京回来的唐翠玉。“以为是个老太太,没想到才40多岁,瘦瘦的,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可岁月的艰辛还是在脸上刻下深深的印痕。”

  “我家还住着好多病残孤寡老人。”唐翠玉说。

  热心公益的潘英锋决定跟她走一趟。

  宁静的村庄

  出县城,开车往西北方向走,在大山深处穿梭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条狭长的山谷里停了下来,六也乡茶油村个六屯到了。

  一座座高耸的山峰像笔直的人墙,面对面站成两排,以触手可及的距离守护着沉默的村庄。全村共22个屯2800多人,大部分外出打工了,留守的多是老弱妇孺。白天走在村道上,静悄悄的,甚至听不到鸡鸣犬吠。

  唐翠玉家的砖楼就坐落在山脚下,一楼门面是个占地两间的小超市,小百货摆放得整整齐齐。“在农村算得上殷实的小康人家。”潘英锋心想。

  穿堂而过,一小院出现在眼前,有个50多岁的男子在与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打羽毛球。他打得很认真,看到对手的球落网,一个劲鼓励说“差不多,再来”。

  “他叫蓝定金,每一两年就精神失常一次,和80多岁的老母亲相依为命。他平时很安静,对人很和善,很喜欢打球。”

  “那个小男孩是孤儿,原有先天性唇腭裂,被外公带到我这里,已做过修复手术。小家伙很调皮,也很可爱。”

  边听唐翠玉介绍,潘英锋边跟着往前走。院子后方还有一座两层楼,挂着“绿叶爱心家园”的牌子。

  上到二楼,如同走进一节“卧铺车厢”:屋里靠墙处摆着一排高高的衣柜,在柜与柜之间,隔出多个床位,帘子一拉就是独立的“小隔间”。七八个老人正坐在“大厅”津津有味地看电视,见有客人来,大家习以为常地笑着点点头,然后扭过头,继续看节目。

  出乎意料的是,楼下还住着六七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中老年乡民,见到唐翠玉,有人略带羞涩却又亲昵地叫道:“妈妈回来了。”

  公认好媳妇

  唐翠玉生长在一个农村教师家庭,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只好辍学务农。每个月,她都要上山捡一大捆柴火,挑到城里卖钱,拿给在都安师范上学的哥哥做生活费。

  1986年,她从六也乡和平村嫁到相邻的茶油村上司屯,与青年教师蓝如川建立家庭。可婚后不到两年,刚刚失去老伴的家婆蓝氏突然患上腰椎骨髓炎,下半身逐渐失去知觉,瘫痪在床。

  丈夫远在个六屯的村中心学校教书,顾不上家里,唐翠玉便把农活和照顾老人的担子揽在肩上。

  她每天给家婆喂饭喂药,接端便盆,擦洗身子,梳理头发。家婆骨头酸痛,难以久卧,几分钟就得靠人翻一次身。为此,她晚上坚持陪床,不厌其烦地悉心照料。

  听说大化都阳有个老中医能治这种病,7个月身孕的她挺着大肚子走山路为家婆去寻诊。徒步、坐车,坐车、徒步,半路天黑,重重跌了一跤,流产了,大量出血。料峭的寒风一夜劲吹,她落了一场大病……

  她的事迹曾被下乡采访的记者发表在《河池日报》《广西妇女》等报刊上。村里老者称她是“我们村最好的媳妇”。

  1999年底,家婆病逝。谁料天公太无情——翌年,身子羸弱的她,再次摔下山路,头部受伤,失声数月,头发疏落。“那段时间脑袋像爆炸似的,火烧火燎”,实在受不了,她就把头浸在冷水里,甚至整晚跑到田里干活。

  这些亲身经历,让她对别人的不幸遭遇多了一种切肤之痛,多了一份理解和关心。

  山坳上的哭声

  2003年春,唐翠玉搬到个六屯与丈夫一起生活,并开起了代销店。

  在迎来送往的闲聊中,她了解到:本村及周边村屯,伤残、孤寡和精神失常的老人比较多。特别是学校对面山坳上的丹旧屯只住着一户人家——70多岁的韦庆禄夫妇。儿子死于矿难,儿媳改嫁他乡,两老终日以泪洗面。

  深夜,想到山坳那边痛彻心扉的哭声,唐翠玉难以入眠。从此,她成为这个苦难家庭的“常客”,不光送去粮食、衣物、油盐,更送去一个热心人的温暖和慰藉。

  力下屯50多岁的堂兄弟黄善芬和黄善生,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常年不换衣服,发出难闻的异味,村民不敢接近。唐翠玉却一视同仁,主动帮他们洗衣服、剪头发,有时他们病情发作,她总会马上租车送住医院救治。

  从这个屯到那个屯,唐翠玉忙不停。寒来暑往,帮助过的人越来越多,“爱心妈妈”的称号不胫而走。

  2008年,唐翠玉和丈夫贷款在学校旁边建起楼房,小卖部升级为小超市,收入逐年上升。但与此同时,她所帮扶的孤寡老人都已老态龙钟,多病缠身。她觉得自己也渐入“老”境,且伤病折磨,照料孤寡老人越发不便。如何继续下去?

  “要让孤寡老人安度晚年,必须有个温暖的家。要方便照顾,就要集中起来扶养。”这一闪念,犹如冥冥之中划过一道弧光:不如办个“养老院”!

  唐翠玉说干就干。借钱,换地,租用钩机、铲车推平山坡,找人盖房……2013年5月,小超市后面的坡地变成了平整的小院,二层小楼拔地而起。

  最早动迁对象是韦庆禄夫妇。两位老人十几年没下过山,为防止跌跤,唐翠玉提前几天带着两个女儿沿途清除杂草。她以带伤之身跪在石径上,顶着酷暑用镰刀慢慢割,硬是以惊人毅力扫除一公里多的障碍。8月18日,她戴上宽厚的护腰带,拄拐上山。众乡亲轮流搀扶,终于把韦庆禄夫妇从山里搬迁出来。

  随后,村里越来越多的病残孤寡老人陆续住进小院,像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秋叶逐渐聚拢在一起。

  欧美娥就是其中之一。老伴因病瘫痪,只能爬着走,躺在阴暗潮湿的地板上,去世前交代:“别忘记‘爱心妈妈’,去找她吧。”2014年农历正月,办完老伴丧事的欧奶奶搬到这里。扒开老人的垢发,头皮上长满了脓疮,唐翠玉一遍遍帮着清洗轻揉。感受久违的温存,老人竟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

  从前长期过着鳏寡孤独的生活,心里早已一片漆黑;如今有了一个大家庭,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相互扶助,老人们尽情享受着难得的幸福时光。

  “死而无憾”

  为了给老人办五保或低保手续,唐翠玉跑民政,跑公安,跑卫生,跑乡镇,几乎成了社保“百事通”。

  手续办成了,老人每个月都能领到一些生活补助金。可唐翠玉“一分钱都不拿,让老人们自己保管存折”。老人的吃穿水电等支出通通落在她身上,压力越来越大。

  年过八旬的父亲支持女儿做善事,特地送来11头种猪。为了多挣钱,唐翠玉在大山里养了一群猪牛羊,因缺人手,只能放养。有次丢失一头牛,好几天才找到。牛竟被卡在石头缝里活活饿死,让她心疼不已。

  大化残联得知唐翠玉的事迹后,不仅为病残老人补办残疾证,赠送多部轮椅,还借助现有政策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2013年居家托养有100个指标,分给唐10个,每人1000元;重度二级以上残疾人,每人每年护理补贴360元;精神病人每年补助4000元;新农合方面,重度残疾二级以上个人缴纳部分由县里代缴……

  当地一个由在校大学生和高中生组成的爱心组织——“绿叶爱心行动团”,也送来了洗衣机、衣柜、运动器材,并聘请一位工友,专为老人做饭、擦身、理发、洗衣服等。

  日子过得充实而平稳。2014年5月初,唐翠玉突然接到通知:“你被评为全国助残先进个人,准备去北京领奖!”

  她简直不敢相信,直到收到有关部门发来订好机票的短信,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全家人忐忑又兴奋地谈论着。唐翠玉开玩笑说:“从没坐过飞机,会不会掉下来啊?”老父亲抬高嗓门说:“那也死而无憾了。”

  5月16日上午9时许,唐翠玉与其他受表彰代表一起进入人民大会堂北大厅,等候国家领导人接见。坐轮椅的她位于第一排靠门口第二个,刚落座,如雷般的掌声就响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已伸到面前。啊,是习总书记!

  这一瞬间被新闻联播的镜头捕捉到,并永远定格,被她打印成照片挂在自家墙上。

  “我只是个农民”

  荣誉的光环可以召来援兵。在潘英锋的推动下,民生宁医院向唐翠玉和她的病人们完全敞开大门。

  按当地政策,新农合看病可以报销一部分,低保户报80%,五保户可全报。在此基础上,该医院实行更多优惠:生活用品医院全包,护工费一分不出,一天三餐免费,陪护家属只需掏一半饭钱。

  唐翠玉每天来回跑30多公里看望照顾住院老人,很辛苦。该医院专门给她无偿提供了一间宿舍;并特别交代,对“爱心妈妈”带来的病人一律不收押金。

  但很快,荣誉制造的知名度,就带来了不可想象的负担。

  短短几个月,来自四面八方的求助电话打到“爱心妈妈”的手机上。有的人因病致贫致残,找到她哭求“救我一命”;有的人把更多的孤寡老人介绍过来,希望她能提供容身之所;有的人甚至因为不会填写社保申请表,一遍遍咨询她。

  “我不是政府,我只是个农民。”她反复解释,但没人愿意听。

  渐渐地,她手头的户口簿越积越多。很多病残孤寡老人符合低保或五保条件,但是连新农合都没办,看病自然不能报销。帮他们申请社保时发现,有的连身份证都没有。这些都得一处一处跑,一件一件办,一步一步来。

  早上吃碗粉出去,晚上才能吃到“午饭”。唐翠玉以近乎透支的身体状态,为素不相识的人们四处奔波。

  这是深冬的一个傍晚,唐翠玉终于能够坐在家里,喘口气接受记者采访,说起“养老院”的近况——韦寿乐老人几次住院后,永远离开了人世。几个精神疾病严重的老人已被送到河池市金城江医院,接受长期专业护理康复。欧奶奶因患急性支气管炎紧急住院,却总说住不惯,非要“回家”。

  “阿弟,我告诉你,为了这些老人,再苦再累,我也得撑下去。”唐翠玉平和的语气中透着坚毅。

  说这话的时候,蓝定金还在院子里打球,老母亲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老母亲的身后,夕阳的余晖正一点点越过山梁。

  记者手记

  老有所依别差“最后一公里”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在大化采访时,耳畔总浮现《春天里》的旋律。对唐翠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博爱和付出满怀敬意的同时,我们也在思考:当村庄逐渐空心化,更多的病残孤寡老人何处托身?

  从我们所走所看,可归纳出两种情况:

  一方面,社工领域的硬件设施确实不足。在乡村,公办敬老院或残疾人托养所少之又少,远远不能满足实际需求,导致很多病残孤寡老人缺少专业专人看护。

  另一方面,经过三十多年改革开放,特别是近年来乡村建设活动的蓬勃开展,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道路硬化了,房子漂亮了,篮球场、活动广场修起来了,农事村办越来越普及了,农民该享有的社保政策也落地了。然而,一些病残孤寡老人在新事物、新制度面前反倒丧失了“基本生存能力”:钱放在银行取不出来,花不出去;新农合参保不是半途而废,就是不懂兑现;办个手续,虽然程序看似一目了然,却一次办不完、等不及。

  其实,在“以人为本”的服务关怀上有的就差“最后一公里”“最后一步路”。当我们主动走近他们,聆听他们,帮助他们,也许鳏寡孤独的老人将不再“与世隔绝”,卧病不起的老人将重新恢复健康,久居边缘的老人将自尊自强面对生活。(记者 魏 恒 陈仕平 欧乾恒 本报通讯员 覃克光 韦 哲 文/图)

【编辑:王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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