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雕工艺师感慨现代人喜欢赚快钱 没人钻研手艺

　　何世良：我们千万不能丢了传统

　　虽然拥有几千年的历史，但和牙雕、玉雕等相比，砖雕仍被人视为民间工艺中的草根，然而有一个人，他能用素朴青砖，雕出世间繁华，他也是广东砖雕界中为数甚少的手艺人之一，修复后的宝墨园的大型砖雕《吐艳和鸣壁》是他成名的第一部作品，面世便震惊业内。

　　如今，面对市场，他的心情很复杂，感慨现在的人喜欢赚快钱，没人用心钻研手艺。然而，他仍然希望抛开市场，期待遵从内心，做出几件真正打上自己烙印的作品，“那样的人生也就圆满了”。

　　他，便是何世良。

　　策划：刘亦凡

　　撰文：记者 曾俊

　　幼小结缘：

　　老祠堂雕塑工艺浸润顽童心灵

　　42岁的何世良说话轻声细语，他告诉记者，一个人和一门艺术的缘分很重要。1970年生在番禺沙湾的何世良从小就在村中大大小小的老祠堂玩，那时是满眼的砖雕、木雕和灰塑。闲暇，他喜欢拿着砖头瓦片磨成各种形状。家人都感到很奇怪，但何世良认为青砖里颇有“味”，这就是兴趣的最初表露。16岁初中毕业，他选择学做木家具雕刻，可这个行业不兴旺，家人认为木雕没前途，何世良遂向他们保证：“别管我，只要我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当时，木雕按件计钱，何世良一个月就能拿到200多元的高薪。后来，一家木雕厂招学徒，可以跟大师傅学艺，但没报酬。其他人都不愿意去，他同样不顾家人再次阻止，坚决前往，这为他日后的雕刻技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其时，他深得师傅赏识，并被告知，艺术就是要创造出独一无二的作品，不能成为工匠，“很多工人对自己负责的那一道工序很熟悉，雕一片花瓣，边干活，边和工友说说笑笑，很快就完工了。但这样的人这样的做法，他终生只会雕那一片花瓣。”

　　9年后，小学徒成为了一个木雕工艺师。1995年，岭南四大名园之一的宝墨园开始重建，何世良带着几个同事承接了其中的木雕工程，可他心底里最惦记的还是砖雕。

　　一举成名：经三年艰辛首部作品震惊业内

　　作为岭南建筑的经典，宝墨园的重建必然少不了砖雕。可是，懂广东砖雕的能工巧匠在当代几乎绝迹。巧合的是，此时何世良的几块砖雕被宝墨园的负责人发现了，就找到了他。何世良很兴奋，但心里还没底：岭南的独特风韵究竟是什么？

　　他开始遍访珠三角大小祠堂，去徽州仔细比较当地的砖雕和岭南的异同，做足准备功课；又研制出一种工具磨，代替了繁重的人工打坯，大大提高了效率。解决了艺术和技术两个问题，工程渐入佳境。3年半后，《吐艳和鸣壁》大功告成。砖雕长达22.38米，高5.83米，厚1.08米，全面展示了圆雕、透雕、深浅浮雕以及挂线雕等技法，600多只鸟和100多种花草树木相间其上，栩栩如生。雕塑家潘鹤曾说：“一般美术学院的研究生出来几年都不敢承担这样大的工程。只有在民间，在何世良这样的年轻人身上才有这样的奇迹。”

　　尽管如此，何世良还不够满意，因为时间太紧了。他把《吐艳和鸣壁》的成功归于态度，“认真去研究刀法、造型，就能做出好东西，马马虎虎做一下就想收钱，那一定做不好。做工艺，要用心、用感情。”

　　一路感慨：砖雕是草根艺术赚不了快钱

　　一举成名后，何世良还做了粤晖园的《百蝠晖春》，还有费时8个月、被安放在北京的广州大厦的《岭南佳果》，这是他的砖雕第一次进入室内。何世良说：“作品中，我加入了很多工笔的风格，层次分明，构图饱满，在灯光下有国画的感觉。”

　　现实中，砖雕一直不太为人所知，一个重要原因是，拿去展览很麻烦。“很少会有展会叫我们去，砖雕在工艺江湖里是草根。”不过，何世良依然最中意做大型砖雕，“这能体现一个手艺人的水平，整体构图很重要，差一分毫，就不好看。”为此，他总抽空去各地考察庙宇祠堂，也去看一些画展，加强造型的修养。

　　交谈中，厂房中机器轰鸣、尘土飞扬，30个工人各自雕刻着。面对此情此景，他颇有感慨：“工资少了工人就不干了，很少有人真正热爱它。”另外，材料逐渐稀缺，“一万块的青砖只有两三成符合要求。”

　　坚守信念：总有一天听随心愿实践创作

　　身为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何世良写过好几篇文章来讲砖雕，也考虑过从理论上对之进行总结研究，但生存环境的艰难，让他没办法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他说：“砖雕本质上是‘民间工艺’。一方面，它要吸收很多艺术门类的长处；另一方面，它也是市场化的东西，没有市场需求就难以为继。”然而，他反对粗制滥造地赚快钱。

　　为了精益求精，何世良的创作频率并不高。他说，找工作室专门做砖雕的很少，倒是以做私人别墅的中式装修为主。最关键原因当属市场狭窄，旧时寻常人家就能用的砖雕已经成为高雅艺术欣赏的对象，一般人还无法接受。而他还要教这些徒弟做木雕、广式家具制作、园林设计，光学砖雕就没饭吃。

　　即便如此，何世良仍然试图在商业和艺术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他坦承，目前的作品都限定了时间和经费，自己不能百分百地自由发挥。事实上，他希望等到自己经济实力充足了，就能遵从内心，做出几件自己最想做的作品，目前构思图都画好了，“肯定会有那么一天，因为传统千万不能丢。”说这话时，何世良双手紧握。

　　广东砖雕纤巧玲珑

　　作为古建筑中主要的雕刻形式，砖雕主要用于装饰寺塔、墓室、房屋等墙面，并分为很多工艺派别。历史上，砖雕的繁荣时期为明清朝，共有的题材是山水、花卉、人物等传统图案。而广东砖雕以纤巧、玲珑见长，因精细如丝而被称为“挂线砖雕”，精细者可达七八层，造成精致深远的效果，在不同光线照射下，还能呈现出黑、白、青灰等不同色泽，高光部更是熠熠生辉，画面很有起伏变化。

　　以前，番禺沙湾镇很富裕，修了很多宗庙祠堂，砖雕高手众多。上世纪90年代，人们开始修复庙宇祠堂时，砖雕工艺又一次有了发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