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女诗人高1.3米全身关节僵硬 创作500首诗歌

　　丈夫瞿祥林在生活中对李万碧的关怀无微不至。

　　昨日，李万碧在黑暗的小屋里创作诗歌。

　　充满自信的李万碧展示她的诗歌集《闪烁的瓦砾》。

　　关注基层文化生活

　　“亲爱的，请给予我明净和信任。我的左手就是你的左手，你为什么不立刻起身，让整个三月，都裹入春雷里……”

　　谁能想像，这首充满希望的诗歌，竟出自一位身高仅1.3米，全身关节僵硬，身患类风湿性关节炎和心脏病的残疾人之手。

　　21日，江津区珞璜镇，昏暗的老房子里，49岁的李万碧僵硬地坐在一把60公分高的椅子上，椅腿上缠绕着几圈锈迹斑斑的铁丝。

　　她的双腿，直直地向前伸着，无法挪动；她的十个指头，呈90度弯曲，唯有两根食指能轻微动弹。

　　此刻，她正用这两根食指突出的第二关节敲击着坚硬的键盘，写下自己最新创作的诗歌《人到中年，落雪无痕》。

　　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在李万碧的脸上。

　　这个早在30多年前就被宣布为“死了没埋的人”，却用诗歌支撑着自己的人生。至今，她已创作了500多首诗歌。日前，她的个人诗集《闪烁的瓦砾》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我要写诗！”

　　1993年的冬天，一位姑娘背着一个身材矮小、骨节僵硬的女子出现在阆中诗友笔会上，这一幕给了在场的人太多的震撼。

　　她是谁？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充满了疑问。

　　那个被背着的女子就是刚刚学习写诗的李万碧，背她的是她的妹妹。

　　8岁那年的春天，突如其来的疾病将小小年纪的李万碧击倒——弱小的身体在类风湿性关节炎的折磨中憔悴、畸形，从那时起，她的个子再也没有长高。此后，她又患上了心脏病。

　　带着残疾这个贴身的“封印”，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她出不了远门，只能日复一日地望着窗外发呆。

　　1993年，李万碧30岁。痛苦孤寂中的她求妹妹背着自己去了邮局。

　　《星星》诗刊从一本厚厚的刊物订单中跳了出来。“看到这个刊名，我想，我能不能像星星一样升起来？”

　　李万碧自费订阅了一年的《星星》诗刊。“我开始读诗时，它不是一种内在生命简单的支撑和延续，我发现，它是一颗心脏孜孜不倦的起搏与真诚。”她在诗歌中找到了精神寄托。

　　一天，李万碧在《星星》诗刊上面看到一则广告，四川省阆中市举办诗歌函授学校，她花15元报了名。

　　从此，李万碧开始写诗。函授老师伏炎得知李万碧的情况后，特意从阆中赶到珞璜。他带着一身风尘，还带来了一本舒婷的《双桅船》。“我要写诗！”伏炎的质朴和友爱，更加坚定了李万碧写诗的决心。

　　于是，这一年的冬天，在妹妹的帮助下，她去了阆中，参加诗友笔会。

　　“顽强”的诗歌

　　写诗，对常人来说，也许是一件简单甚至很诗意的事，但对李万碧来说，却是一件难事。

　　由于病痛，她的10个手指头早已呈90度弯曲，僵硬得无法使力，唯有两根食指能轻微动弹。写字时，她只能把两只手合拢，把笔夹在食指和拇指构成的缝隙间。

　　这样的握笔姿势令她无法使力，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可即便是这样，她仍然坚持一笔一划地“画”下心中的诗句。

　　她身上随时都揣着纸笔，想起什么，就“画”下来。

　　2007年，家境贫寒的李万碧收到江津区作协副主席幸安杰给她捐赠的1000元钱，然后自己又凑了1000多块钱，买了一台组装电脑。

　　用电脑又是一次考验。经过多次摸索，她再次找到了解决之道。需要用鼠标时，她就两手合拢，把鼠标“捉”住。需要打字时，她就让弯曲的手垂直于键盘之上，用能动的两根食指突出的第二关节敲击键盘，两只手看上去就像马蹄。

　　由于关节僵硬，无法弯曲膝盖。家人特意为她订做了一把椅腿较长的椅子。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常常坐不稳，连人带椅一起跌倒在地，脸常跌得血肉模糊。

　　跌的次数多了，椅子也几乎散架了，只能用一圈一圈的铁丝加固。

　　相比起生活对她的磨难，握笔、打字这些小困难实在算不了什么。

　　1995年，抱着“我不能拖累父母一辈子”的想法，李万碧结婚了。丈夫没什么文化，更不懂诗歌。

　　没多久，李万碧就怀孕了。但是，类风湿和心脏病这两个煞星，却让李万碧的怀孕和生产都充满了危险。

　　“手术前，我看见年轻的主刀医生双手合十，好像在祈祷。”回忆起当年的情形，李万碧说，“我仿佛感觉到她的心都在颤抖。”

　　冒着生命危险，剖宫产下女儿几个月后，丈夫绝情地离开了李万碧。“那个时候，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悲戚’。”

　　白天，李万碧的妈妈帮着她带女儿，晚上，女儿挨着她睡。孩子在床上尿湿了，她无法起身换尿布，只能任凭女儿在被窝里湿了干，干了湿。第二天，孩子的小屁股被沤烂了，她只能抱着女儿哭。

　　她给女儿取名为“今”，“那个时候觉得我很苦，女儿也苦，我想让女儿记住今天。”

　　她的诗歌有了爱情的影子

　　“谁会静静地聆听你的声音？唯有诗歌。”

　　在苦难的日子里，李万碧学会用诗歌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磨难是生活的一部分，我无法逃避，于是我在诗歌里寻找心灵的寄托。”

　　她写了一首名为《陷阱》的诗，来形容自己独自抚养女儿时的心情：

　　“快乐断开一会儿，痛苦就连接……离开地面形成痛苦的苦，止痛片断开一会儿，奇痒又连接……”

　　病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李万碧。在诗歌《疾病是我的》中，她这样形容自己的感受：

　　“强忍着醒来三次，它经历我的体内，像腻味的猫步，细碎而繁杂，每天向我索取一枚钢针……”

　　或许觉得对李万碧太过残忍，老天终于让她遇到了一个疼她、爱她的人。2000年，李万碧和比她小4岁的瞿祥林结婚了。

　　为了照顾李万碧，老瞿就在家的附近打短工。每天中午和晚上，他都会赶回家为妻子做饭。

　　有时，老瞿会背着李万碧，走出家门口那条崎岖的小路，走到镇上，看商店里卖的各种各样的杂货，看街上的车来车往。

　　家庭生活的稳定，让李万碧可以全部心思投入到诗歌创作中。写好一首诗，她会念给丈夫听，丈夫虽然不懂，只会说“好”，但李万碧觉得一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

　　《白羊》、《瓦砾的内心》、《生活被逼到左手之上》……她的诗歌接连在《星星》诗刊上发表。

　　在她家祖辈传下来的多年失修的老房子里，每天早晨，她在丈夫的帮助下穿衣、吃饭，然后就坐在那根专门为她制作的、高高的凳子上，打开电脑，阅读、写诗。至今，她已经创作了500多首诗歌。

　　她的诗歌中不再只有凄凉，开始有了爱情的影子。老瞿曾带着李万碧到成都青羊宫采风，回家后，她怀着感恩的心，在《最初的河流》中写道：

　　“你暖住冰冰的心，解冻了我的世界，张开透明的翅膀，沐浴潋滟的目光……”

　　女儿如今也亭亭玉立，她怀着欣喜的心情写下《奔跑的花朵》：

　　“我看见风吹过村庄，吹过你的双手，经过那里的花朵，也许都带着爱情和河流……”

　　她说：“当我开始写诗时，我的内心便有遗忘的鸟鸣在复活，在我看来，有了诗歌安放的灵魂是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