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与王昭建的约定：108岁要“过颐期茶”

　　□李宗益

　　国学大师、北京大学教授季羡林先生与山东省政府参事、人称文史活字典的王昭建先生同庚、同学，交谊甚厚。2007年，两位同为97岁高龄的耄耋老人曾相约活到108岁。但是天不作美，次年季大师99岁作古，王老先生也刚满百岁随之驾鹤西去。

　　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博学多才，是我仰慕的偶像，虽然他在上世纪多次来济南，曾在趵突泉公园观泉水、赏碑文，我作为公园工作人员陪同左右，由于他为人低调，加之条件所限，趵突泉没有留下大师的任何只影片音，给人几多遗憾。

　　我对季先生其实是很少了解的，直到1999年李清照纪念堂扩建，当时我负责李清照纪念堂布展工作，这时才与老人家有了一些接触。为增加李清照纪念堂的文化厚重度，我以单位的名义致函全国各地60多位著名书画家、学者名人，公开征集公益性书画作品、匾额楹联、李清照资料文献和研究文章。当时我想季大师对才女李清照情有独钟，况且祖籍山东，济南又是他的第二故乡，由他来撰书李清照楹联，一则丰富展堂内容，提升李清照纪念堂艺术水平，二则弥补无留音影的缺遗。遂贸然给北京大学季羡林文学研究所发信，请他为李清照歌赋。信发走一个多月未见回音，我有点失望，但又不甘心。济南著名学者徐北文老先生了解季先生在济南的关系背景，指点要我联系他在济南博物馆工作的外甥女、画家弥金冬帮忙。几经周折，我终于拨通了季大师家中电话，其秘书李玉茹女士告诉我季先生收到信后很高兴，要我写个正式函寄往北京。不久，我便收到了季大师撰文题书的“清音万代名泉漱玉，独步千秋居士易老”的楹联，可谓精妙绝伦。刻碑立联挂于易安旧居门前，为李清照纪念堂增辉不少。但季先生为人非常谦和，随联寄来的信中称：“接奉大札，极为踟蹰，我既非书法家，楹联更非行长，但既为鲁人，自以李清照为骄，桑梓情深，嘉命难却，遂决心献丑。今将楹联寄上，如以为可用，则用之，否则投偌字纸篓中可矣。”字里行间，鲁人品德，大师风范跃然纸上，深入心中。此后，我对季先生的学识、人品有了更多的崇拜仰慕，也有了更多的关注和期待。

　　王昭建先生因为特殊的历史经历和其超强的记忆力，又是山东省政府参事，省城名人，使我很早就关注他，以致后来成了亦师亦友的忘年之交。真正与他深入接触缘于2007年修建布展“济南五三惨案”纪念馆。那段时间，他经常为征集“五三”史料出谋献策，还毫无保留地为“济南五三惨案”纪念馆提供了“八老人”给国务院总理李鹏修建济南五三纪念碑的建议书。

　　王老先生对民国时期济南的重大历史事件都亲力亲为，记忆深刻，甚至精确到月日。他非常熟悉新中国成立前的济南，几乎每条街道、每个商户都知道，很多别人无法解释的老济南问题也大都由他释疑解惑。老人见多识广、博闻强记，很健谈，有着惊人的记忆力，被济南文史界称为“老济南活字典”、“活档案”。昭建老人身体好，90多岁耳不聋、眼不花，被汽车撞得骨折还能自行痊愈。他一人独居，生活自理，直到去世前一年跌伤后方才允许家人照顾。老人非常亲和，人来人往找他的人很多。每次约定时间到他大明湖附近的住所，他都来者不拒，有求必应。2007年5月3日，济南市在新落成的“五三惨案”纪念馆隆重举行纪念济南五三惨案79周年大会时，我具体负责他与会的一切活动安排。济南五三纪念馆筹展委员会顾问、著名书法家、学者欧阳中石及夫人张茝京先生应邀专程从北京来济参加大会。会前，王老先生与中石、茝京先生亲切会面。中石、茝京先生还带来了在北京301医院住院的季羡林大师相邀王昭建先生在世108岁的约定，提出两人要“过颐期茶”。欧阳中石精心书写了两幅“过颐期茶”的书法作品，一幅留给季羡林大师，一幅带给了王老先生。昭建老人把作品视如珍宝，镶嵌在镜框里，会见亲朋老友时，每每讲解一番。季大师作古后，昭建老人也不幸跌伤。我与朋友一起到他家探望时，老人还雄心勃勃地计划动笔写季羡林在济南的逸闻趣事和自己的回忆录。可惜天不遂愿，不久他也离开了人世。

　　两位老人虽然未能实现108岁愿景，但他们满腹经纶、相互谦让、乐观豁达的大家风范则成为世间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