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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静不谈私生活:提问越界就是冒犯

2012年12月20日 15:26 来源:山西晚报 参与互动(0)

  2012年12月15日,雪后的首都图书馆冻得人双脚麻木,700多人的剧场里座无虚席,外面还挤着许多进不来的人。这里是柴静的新书《看见》首发现场。
     这一天的柴静破天荒地画了妆,请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们来参加这场盛大的仪式。邱启明、崔永元、白岩松、周云篷、罗永浩的出场引发读者们的尖叫,开场时柴静的演讲引发掌声不断,她说《看见》讲述了这十年一个人目力所及的一切,但最重要的,还是人。
    柴静说十年前,《东方时空》的创始人陈虻问她喜欢新闻的什么,她说喜欢新闻中的人。直到今天仍未改变。在柴静看来,“人”常常被有意无意地忽略,被概念化,被模式化,被无知和偏见遮蔽。要想“看见”,就要从蒙昧中睁开眼。因此《看见》中有着大量对人的书写,无论是非典、汶川地震、北京奥运等大事件中小人物的命运,还是饱受争议的虐猫的女人、药家鑫的父亲、双城创伤中的小孩,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一个个有温度的人。  在这些人身上,有这个国家的故事,也有我们每个人的故事。在大量的新闻报道里,她只是选择了留给她强烈生命印象的人。与这些人的相遇,一次次修正着柴静固有的看法与认识,在书中,她试着尽可能诚实地写下这不断犯错、不断推翻、不断疑问、不断重建的事实和因果。她说:“你想如何报道一个国家,就要如何报道自已。”“你让别人看见,你才能看见别人,大家都同处于一样的生活,爱恨欲望都无不同。”
     这是一次心灵的会面,静静地说,静静地听,笑声和掌声是交流的方式。两个小时的首发式被拖到两个半小时,大家仍觉不过瘾。
     “一个月之前我把一个小孩在采访中问哭了。我当时非常沮丧,一个人在那儿坐了半小时,后来我问陪伴这个孩子十年的德国志愿者,我怎么改不了我身上的弱点呢?他说,如果那么容易的话,我们还要这么漫长的人生干什么?所以认识到自己身上的弱点,才能对他人和这个世界有一份宽谅,我们需要共同解除我们身上的蒙昧,从这当中睁开眼来看见他人,看见自己。”

  1 关于《看见》:他们都是撼动了我的人

  山西晚报:怎么理解“想要如何报道一个国家,就要如何报道自己”?
    柴静:其实我是说客观、公正这些原则,若想用在报道的事件上,要先用在自己身上。诚实是很困难的,比如我写这本书的时候,一个人总是不太愿意写自己的错误和缺点、难堪、羞辱,你能不能写?不写就避开了,那也是粉饰,你天天在批评别人粉饰现实,那你自己呢?这就像一汪水,被一些石头一些坝给拦起来了,水本身又不够多,冲不破。破不了就扔在那儿,等着下雨。总会有一滴一滴雨水,慢慢攒起来,慢慢溢出来,高过这些石头这些坝的时候,就又再流淌出来了。写书也是一个发现自我、唤醒自我的过程。不写作,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山西晚报:您提到写这本书的动机是离开两个字,离开之前和之后有什么改变?如果有,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柴静:离开之前人总是有一个以为的,我们以为生活会那样发展,这个以为当中有一种安全,就是我们今天认为明天生活一定会怎样,这个人会陪伴我们一辈子。可能一瞬间就被打破了。这个打破背后有一种东西硬生生地把你拔起来了,真的是血肉模糊。但这也是逼着你往独立的方向走,你不能再依赖任何人,只能依靠你自己往前走。
      三年里我经历了很多职业上的变化。如果陈虻在世,我对这些变化会比较担忧,但是他走了之后,我觉得跟死亡比起来,世界没有任何可怕的事。今天丢掉了这份工作,或者这本书不能出了,都不可怕。这种状况下,你实际上也是一种踏实,我不想明天的事,不想过去的事,就活在此刻,必须把我要做的事做了。
     山西晚报:书中的这些人,您在演讲时说到,都是给了你改变的人。
     柴静:像卢安克,像周正龙,是他们让我理解了这个职业当中的准则。我选择这个人的标准不是感动,而是撼动了我的,跟善恶没有关系,只要他可以推翻我原来的概念就可以。有人问会不会有很多超越了你原先的意识?我们恰恰写的就是超越。如果我们采访一个人就为了印证已经形成的经验,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2 关于李安:采访他之前不许我问一个字的剧情

  山西晚报:聊聊李安吧,你对他的采访视频眼下在网上点击量巨大。
    柴静:如果按常规的新闻判断,这是一期不应该做的节目,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节目——我要采访一个导演,在11月2号采访,11月20号才播。而且福克斯公司很苛刻,不向我透露剧情,采访中也不能问剧情。采访时间45分钟,却要做成半小时的节目,这都是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接是不接?当时给我们的说法是,李安导演只选择了我们的节目接受访问。坦率地讲,我对被独家选择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兴趣,它并不代表媒体的优势和资源。但后来我决定做,是因为李安本人。这可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访问,但是可以让一些喜爱他的人听到他说些什么,了解他。
李    安讲话很慢,福克斯公司在采访前告诉我,麻烦你尽快打断他,他会讲很长的哦。
其实现在想起来,我有可以总结的地方:根本就不要去想是一个什么节目,或者我在完成采访,我想我不做这个节目,我就是来听一听。我问完这个问题他说一个小时可以吗?可以的。你患得患失的心会放下来,你也不会有感到所有目光注视你,等待你提问的压力。
     我以前看片子不太看电视,都是看文稿的。看了这期节目,我问他们为什么切了那么多主持人的特写,他们说李安老师说话太慢,所以用我的脸做一个剪切点。我说我理解你们的苦衷,但不要用这样的方法。我不是来搞什么柴静对话李安的,是来呈现李安本人的。我的脸要小一点,不要高于他,甚至不要跟他平等,要有一个谦逊的态度。第二,如果要剪切点,拍两个人的全景或者拍一些别的画面,不要因为主持人喧宾夺主,影响节目的质量。
     山西晚报:节目出来以后,很多人都看哭了,你知道吗?
     柴静:哦,这是一个很个人的体验,有的人会看哭了,有的人会很讨厌。但是对我来说,我只有一个态度,就是我既尊重这些受到节目感染的人,内心觉得安慰,但是对任何批评的人我也很重视。如果有一些情绪性的,凡是CCTV就不喜欢,那也没有关系,这是他的一个意见,我也不会介意。我不能做到闻过则喜,至少是有则改过,无则加勉。
     山西晚报:你们对话时是非常平静的,为什么那么多人看完以后感到心灵的震动?
     柴静:我觉得他们是被李安触动的,因为我也被李安触动了。节目做之前主编说,这个节目可以做完之后不播。后来全程播是觉得谈得有价值。我问李安怕什么,他说怕才有劲呢!这个东西还是有触动,它有传播的价值。

  3 关于记者:提问越界就是冒犯

  山西晚报:作为新闻记者肯定经历了一些常人无法接触的事件,面对这些黑暗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种放弃的想法?
    柴静:不光是黑暗这一面,是世界的多个层面,对真实的世界认识越深,才会觉得越有意思。
    山西晚报:前一阵传出您的私生活的事,对这些传闻你怎么应对?
    柴静:一个记者的私生活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去解释跟说明是没有意义的。学会恪守自己的隐私,也敬重他人的隐私是不容易的事,我们刚刚学习建立空间。
    上周我采访一个广州的女孩,她遇到性侵犯,把那个人杀了,被判了4年刑。我是唯一采访她的人。基本案情我都问了,但有些问题可以问我没问,就是关于最私密的性的问题,我有我的判断。有些事她只能跟自己的母亲、姐妹、爱人分享,而不是你,不是大众。
     记者有关切的权力,但要有一个界限,超过这个界限,关切就变成冒犯了。我们可以慢慢摸索找到这个界限,界定公众生活和私人生活,界定好了这个,很多事情才能很好地生发出来。

  4 关于山西:我得为这块土地做点事情

  山西晚报:书里有一章“山西,山西”,我看了后觉得难过,你说再也不想回山西了。
    柴静:那句话后面有一句话:我原来不想再回山西,但是2007年,我再次动身回山西。
我原来那样想的时候,归根到底是一种感情上的痛苦,因为回去之后面对的都是失去,从外在的环境到童年的记忆都是失去,承受不了,所以就想逃离。但是我家人、亲人都在那儿,不能连血带肉都挖出来扔掉,你必须得回去。我得为这块土地做点事情。我是个记者,就要做记者能做的事情。周围人包括家里人会给我一些压力,父母说,你要不要做一些山西“正面的”题材啊,不要老做污染。但我还是认定我做的事情是好的。
    山西晚报:家人的压力会不会转化成你的压力?
    柴静:嗯,我会跟他们谈。爸妈担忧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比较好的一点,我的家乡对我越来越理解。比如我们襄汾当地的一个官员,是当地官方唯一主动跟我联系的人,他觉得这个地方要发展还是要把文化建设起来,把他写的关于陶寺的书寄给我。我跟他不认识,以前也没有和官方直接沟通过。一切都在变化。这种变化就是一种合力,一块儿把现实往前推进。
    山西晚报:会不会对山西的报道发生变化,比如从关注环保到关注文化,山西毕竟是一个文化大省。
    柴静:很难避免。人有一个年龄是往前拼命赶的,好,到一定年龄你身上的遗传密码启动了,你会开始想我是从哪来的,可能你就会对历史有一个兴趣。如果我不写“山西,山西”,我就不会去查那段历史,就不知道晋南的陶寺文化在四五千年前曾是华夏文化的起点,你不回头看看怎么会知道呢?看到才会了解得更多。六哥(张立宪,著名出版人、作家、演员,《读库》主编)建议我,要不把“山西,山西”拿掉吧,这是个世界性的选题,应该做一本书,这样做太糟蹋了。我觉得目前的能力就只能做到这样,那我先把它放进来,以后我可能有更多的兴趣、更多的时间做这个事。

【编辑:蒲希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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