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确认曹操家族DNA”：确实让人生疑

　　复旦大学历史学和人类学联合课题组日前宣布完全确定了曹操家族DNA。由此得出的直接结论是：曹操不是汉代丞相曹参的后人，也不是从夏侯氏那里抱养的。支撑这些说法的，是基因，不仅曹参与曹操家族基因间没有关系，而且夏侯氏的基因与曹操家族的也不一致。

　　千古之谜得到破解，理论上应该是件让人高兴不已的事。然而此消息传出，大家非但兴奋不起来，反而一如当年安阳发现“曹操墓”，兜头泼去不少冷水。极端的网友说话就更难听了，“拿着科研经费当儿戏”、“吃饱了饭没事干”云云。对此，课题组也大度地给予了郑重回复，说他们的研究不是闹着玩，或者功利性地为了帮人“认祖归宗”，此次研究成果第一次从基因层面验证了许多同姓人群在千百年前确实是一家。

　　有可能吧。但在下的疑问是，曹操的后裔是凭什么认定的？课题组说，他们通过对全国258个曹姓家谱做全面的梳理研究，从中筛选出八支持有家谱、经过史料分析具有一定可信性的曹氏族群。好，族谱。而同是复旦大学的葛剑雄教授早就指出：“家(族)谱中对始迁祖的身份往往会夸大，甚至伪造。”进而以福建林氏族谱为实例，认为族谱中“对早期祖先的记载大多并不可靠”。课题组的李辉教授也说：“安徽亳州姓曹的很多，曹操飞黄腾达后，很多姓曹的人都攀附曹操，说他们就是曹操的后代。”（11月14日《北京日报》）那么，凭什么这八支曹操“后裔”的族谱就是可靠的呢？还是李辉教授，变成另一种说法了：“曹操这个人由于历史争议性，所以假冒的人不多，客观上保证了其家族后代的相对可靠。”（11月14日人民网）两句话说出口的时间关系不甚明朗，但显然不能自圆其说，一如韩非子笔下那个“鬻盾与矛”的“楚人”，更不要说后一句纯属主观臆断、近乎信口开河了。

　　但李教授的前一句是有道理的，不仅仅今天的名人才知道攀龙附凤，他们的先辈已经知道。有学者考证，从讲究门第的魏晋六朝开始，族谱里攀附名流、伪冒名族、滥造世系之风就已露端倪，后来只有愈演愈烈的份儿。这在文学作品中揭示得入木三分。汤显祖《牡丹亭》中，男主角柳梦梅开场时便急急忙忙地表白自己“原系唐朝柳州司马柳宗元之后”，又说自己的朋友韩子才“是韩昌黎（愈）之后”；女主角杜丽娘的爸爸杜宝不遑多让，自己“乃唐朝杜子美（甫）之后”。今天的这种现象更普遍了，“船王”包玉刚是包拯的后代、作家周立波、官员周扬是周公瑾的后代，新近媒体又在报道香港影星成龙是房玄龄的后代。差不多10年前成龙曾经这么高调宣布，当时专家就指出其“违反常识”了，现在又翻出来，不过是“发现”1992年修订的《历阳房氏族谱》这么写着，何其轻佻！

　　该课题组领衔专家之一的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韩昇说，在曹操DNA研究课题的基础上，一门由人类学家和历史学家共同参与的新学科——“历史人类学”，有望在复旦大学产生。这又要让人哑然失笑了。当然，笑点不在于两个学科合作便1＋1＝2，这么简单的话，学科将数不胜数，人类学和新闻学“联姻”可以成为“新闻人类学”；笑点在于历史人类学作为学科早已经产生了，且不说布罗代尔1967年就出版了历史人类学代表作《物质文明与资本主义》，中山大学于2001年也已成立了历史人类学研究中心，我的一个师兄就是那个中心的研究员。韩教授是不知，还是“道不同不相与谋”？（潮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