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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骥才谈朝内166号:要是我,就舍不得动这个楼

2014年02月28日 14:44 来源:北京青年报 参与互动(0)

  冯骥才写《义和拳》时查找资料

  166号进门的楼梯

  冯骥才住过的后楼216

  破旧的水池

  冯骥才住在人文社时由责编李景峰代买的词典

  2013年夏天,冯骥才先生接待了几位来天津做客的朋友,其中包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脚印和应红,闲聊中说起了朝内大街166号将要拆除翻建——这就是《凌汛》一书诞生的机缘。1977年至1979年,冯骥才住在人文社,写作、改稿,迎来处女作《义和拳》的出版,结识同行和前辈,参加第四次文代会……往事喷涌而出,书稿半个月内一气呵成。今年1月,《凌汛》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2月24日晚,冯骥才就该书接受了青阅读记者的电话采访,话题就从朝内大街166号开始。

  没想到北京市中心还能保留这么一个地方

  《凌汛》快写完的时候,冯骥才带着相机去了一趟人文社。70年代末住在社里的时候,没有相机,没能留下一张照片,令他遗憾。而这些年来,他从事民间文化遗产的抢救和保护,用影像记录、存档的意识特别强,他想为166号多拍些照片。结果四处一看,人文社的“保存完好”令他吃惊,进而有些伤感。“当年我洗衣服的水池子还在那儿呢,而且脏得要命,没想到在北京的中心还能保留这么一个地方,没想到人文社,我心里这么神圣的一个地方,这么困难。还有它的后楼,要是一般的企业、机关,早就拆了,盖成楼堂馆所了。” 后楼是《当代》编辑部的所在,冯骥才在那儿看到一张沙发,扶手上几个窟窿,“这个沙发是《当代》的老主编秦兆阳坐过的,那几个窟窿,正好是放手的地方。你知道有时候手指会用力,磨得太久了,就破了……”

  是啊,朝内166号的确很破旧了。那么这栋灰楼已经完成了使命吗?人文社不应改善办公条件吗?这家著名出版社的理想面貌又是什么呢?

  冯骥才说:“反正要是我的话,我是舍不得动这个楼。不仅是人文社,我认为过去争论过的北影厂等等都应该保留原貌,就像名人故居一样。”他的看法是,这栋灰楼应保留、修缮、改善办公设施,还要腾出几间房子做一个博物馆,把社里的旧家具、老物件、手稿等前辈们留下的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收藏起来。

  “国外很多著名的出版社、艺术团体都有自己的小博物馆。西方人往往喜欢有历史记忆的空间,而我们是贪大求洋,以为越豪华越气派越好,审美上有暴发户色彩。”冯骥才举例说,“在巴黎,拉丁区的小酒店很贵,老房子,但并不豪华,电梯只能载两个人,房间只有十平米左右,但卫生间很现代。像人文社,办公条件完全可以现代化,改造硬件设施,让网络更便捷,餐厅、卫生间也要改造得很舒服。人要享受现代文明带来的方便,也要享受历史文明。”

  对于那个纯属想象的人文社博物馆,冯骥才已悠然神往,“做一个高雅、深沉,而且有丰富细节的博物馆……”电话中传来叹息声,“要是我的话……唉,不可能是我……反正我会整理得特别好……”

  以《凌汛》为开端的四部曲,追究时代、自我拷问

  冯骥才说自己是“从人文社进入文坛”的,《凌汛》记录的正是他的起步以及转折年代的氛围,他对严格、负责又很有人情味的人文社编辑们充满怀念之情,对一起住在社里改稿的同行们,对当时的生活细节记述得也很生动。他说:“我写这本书最重要的动力在于,那个时代对待文学特别纯粹,精神至上,在现在这个物质化的社会,特别让人怀念和神往。那是一个特殊的时代,那一代人要把‘文革’送进历史,要打破生活中的冰冻,大家有共同的社会追求,有强大的时代责任和激情。”

  事实上,《凌汛》(1977—1979)只是一个开端,冯骥才告诉记者,他的计划是“四部曲”,既构成个人的精神史,也能充分地提供时代情境,记录变迁中的人们,以此“追究这个时代,进行自我拷问”。第二部是“在激流中”,写1979—1989年,“新时期的十年,潮起潮落。国家从‘文革’进入改革,从计划走向市场,从封闭走向开放,人们的心态各不相同”;第三部写1989—1994年,“1989年后,作家们经历了一个彷徨迷惘的时期,也是一个寻找的时期,大家要重新找到自我的定位”;第四部是“在漩涡里”,写1994至今,“我从文学进入了文化,进入了城市和民间文化遗产的保护,进入了一个时代的文化漩涡,充满了矛盾和困境……”

  冯骥才有意将后三本书也交付人文社出版。“我要写我认识的这些作家,我经历的人和事。但有个问题就是,会不会得罪人。无论如何,我要把人准确地写出来,不粉饰任何东西,但一定是抱着宽容、理解的态度。”按照他的计划,第二部今年即可完成。

  采访中,冯骥才先生还提到了索契冬奥会的闭幕式,十二位作家、漫天飞雪般的手稿、阅读的人们,这种对文学、对历史的敬畏让他感慨。或许,《凌汛》这本书所记录的,朝内166号这栋楼所经历的,都包含着这种已日渐稀有的敬畏吧。

  脚印:那是一种“奇观”

  脚印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在当代文学领域成绩显著,阿来的《尘埃落定》、麦家的《暗算》、王树增的《长征》等一批名作都是经她手推出的。她在社内成立了“脚印工作室”,《凌汛》一书,是她亲自做的案头编辑。

  “我先带你去看看冯骥才他们当年住的地方。”脚印带着青阅读记者上了四楼,来到西北角的一个房间,里面编辑们正在工作。这就是1977年冯骥才借调到人文社最初住的地方,也就是《凌汛》中描写的“一屋子作家”的那间屋子。脚印又指指外面的走廊,“这里当年是放乒乓球台的地方,冯骥才他们就在这儿打球。”然后我们下楼,穿过院子,走进后面一座四层的砖楼。这是当年人文社的职工们自己盖的,年轻的冯骥才也曾帮着“抬沙拌灰”,楼盖好后,驻社的作家们搬了进去,居住条件大为改善。而现在,它是《当代》杂志编辑部,比主楼还要破败。

  216,这就是冯骥才当年的宿舍,他写《神灯》的地方。他的室友刘魁立,后来成为著名的民间文艺理论家。如今,这间屋子像人文社其他的办公室一样,新旧家具混杂,堆着高高的书垛。出了后楼,还有水房,这是冯骥才他们当年洗碗洗衣服的地方。脚印说:“前一阵冯骥才来社里,说这儿一点都没变,连灯泡都是老样子。”记者抬起头,水泥屋顶垂下一根电线,吊着一个白炽灯泡,昏黄的光。

  我们边走边聊。脚印说:“冯骥才在《凌汛》里写的这段历史我太熟悉了,因为1972年到1973年,我爸爸在上海文艺社改稿,也过了两年这样的生活。”脚印的父亲是克非,他的《春潮急》是“文革”后期出版的小说,发行了500多万册。“我爸爸说,1972年开始,人文社、上海文艺社组织一批有写作潜质的人,住在社里改稿,想推出原创小说。吃住由社里负责,但没有一分钱稿费。冯骥才要晚一些,是1977到1979年,他是中国第一个拿到稿费的作家。”

  冯骥才在《凌汛》中描述的驻社写作生涯,那种作家与编辑、与出版社之间的生态,脚印屡次用“奇观”这个词来形容。她说:“我的感觉比较复杂。一方面是作家和编辑对作品真诚的态度,那种投入,那种精神的追求,丢掉了很可惜。但那也是一个不正常的历史时期,能出版的书很少,对创作的限制和审查也是很可悲的。”那时候,编辑和出版社手握生杀大权,作者是“弱势群体”,有人耗尽数年光阴,稿子改不出来,不符合出版要求,只能走人。脚印形容说:“有句话叫,小说不是写好的,是改好的。从前作家对编辑的信赖程度非常高,大家都觉得文学作品要传世,要千锤百炼。我1984年开始在《四川文学》当编辑,至少到90年代初,都是这样。不过,编辑指导过细,可能也会使作家创作受到一定限制。”

  如今的出版,选题为王,作者的知名度很重要,内容不见得是第一位的。脚印在自己的编辑生涯中切身感受到一些变化,也有过和作家谈修改意见,对方转身把书稿给了别家的经历。“过去我们会特别欣喜和作家沟通得好,后来就变成了有的作家不愿接受你的意见,我们也就不再坚持。另一方面,编辑在作品内容方面的修炼也少了,感受力会下降,能力也成问题,就判断能不能出版,不谈具体东西,也就没有了好作品的标准。这是作家和编辑两方面的放弃。”

  脚印觉得,以往人们对作品精益求精的态度,也和出版条件有关。“过去是铅字排印。我爸爸说,《春潮急》约80万字,铅字版堆了半个厂房。如果不改好就排字,要增加一段话,后面所有的版都要变,这个过程很艰难,所以大家对文字特别珍视。现在大家根本不再看重文字,要写作要表达太容易了。”

  聊这些的时候,脚印的语气很轻快,不给人以怀恋或抱怨之感。《凌汛》的书腰是人文社的稿纸图案,正面是冯骥才手书的章节标题,背面印着一句话,是脚印写的:“作家、作品、出版的历史遗照。”也许是“遗照”二字,让人感到了一点带着苦味的重量。随着时代逝去和改变的究竟是什么,如今已日渐清晰,曾经血肉丰满的岁月,却终将模糊成一个传说,融入“朝内大街166号”的精魂。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尚晓岚

【编辑:宋宇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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