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艺人耍猴28年几乎走遍全国 称走江湖屈辱太多

　　杨林贵正在驯猴

　　在河南新野的耍猴艺人，世代和猴子相依为命。他们一年中只在农忙时回家，忙完农活各自行走江湖，耍猴卖艺。对于耍猴人来说，生活，就是在一个个陌生的城市里上演一场又一场的猴戏。

　　□东方今报记者 肖萌/文图

　　【编者按】

　　新野猴戏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名扬海内外。曾经做过新野知县的《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在创作孙悟空的形象时，就受到当地猴戏的影响。2009年6月，新野猴戏被定为“河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今年9月底，河南新野的4位耍猴艺人携饲养的猴子到黑龙江表演，被判非法运输珍贵野生动物罪。虽免予刑罚，但耍猴艺人首度因非法运输珍贵野生动物获罪，仍引发社会热议，也让许多人对这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分外关注。

　　没有高山、没有森林的新野为何有了猴戏？如今的耍猴人过着怎样的日子？耍猴村有着怎样的过去和现在？新野的养猴产业是什么现状？古老的耍猴传统，又该如何迎接它的未来呢？

　　带着猴子进剧组

　　58岁的杨林贵皮肤黝黑、面容消瘦，28年在外耍猴的经历，让他看上去更显苍老。

　　早在2012年，杨林贵添了孙子，便退出了耍猴江湖，不再出门卖艺。

　　在新野樊集乡鲍湾村的家里，照顾孙子、种地、养着自家剩余的三只猴，已成了他“退休”后的生活。

　　因有耍猴手艺，现在很多景区需要猴子表演，甚至拍摄与猴子有关的电影，都会找到老杨。

　　“这当然比走街串巷强得多，拍电影别人好吃好喝招待着，宾馆住着，简直就是神仙生活，在街上耍猴哪有这待遇。”杨林贵说。

　　今年7月，电影《铁猴子传奇》在杭州拍摄，杨林贵被请去跟组一个多月，他从家带过去一只猴子，负责训练拍摄。

　　剧组报销路费，管吃管住，还发一万块钱工资，杨林贵说这是自己玩猴以来挣得最多的一笔。

　　“我现在还偶尔被景区邀请过去表演，10天能挣3000多块。拍电影这事不可能所有耍猴人都去参加，这种事不好遇。”老杨拿出剧组照片自豪地说，这部电影将在CCTV6播出。

　　名记者的6年跟拍

　　如今在网上搜索“耍猴人杨林贵”，会出现300多个链接，他甚至还上过凤凰卫视的节目。

　　他之所以如此出名，缘于2001年《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记者马宏杰对他的一组跟拍。

　　2000年的5月份，马宏杰在河南看到了耍猴的表演，意识到这是值得挖掘拍摄的好题材。于是，从2001年开始，马宏杰就拍摄杨林贵的耍猴生活，并一下坚持了6年。

　　为了更好地了解耍猴人的生活和拍摄，马宏杰跟随杨林贵一起扒火车：趁站台的管理员不注意，爬上开往目的地的运煤、矿石、集装箱等火车，然后躲在寒冷透风的露天车厢里。

　　在扒火车前，马宏杰还买了30万元的保险，“尽管我知道即使出了事儿，保险公司也是不会给赔的，但还是买了，给自己点心理安慰”。

　　“我还特意去铁路部门开了介绍信，老杨他们几次街头耍猴被扣押时，我的记者证和介绍信，让老杨一行免去了不少麻烦。”马宏杰说。

　　马宏杰的拍摄，让耍猴人再次进入人们视线，也让杨林贵出了名。

　　数十载几乎“耍”遍全国

　　杨林贵29岁开始玩猴，1984年过了元旦，是他第一次出门耍猴。

　　老杨说，当时他们一行共三人，合伙买了一只猴子，而自己的那份钱，则是贷款而来，“软磨硬泡，才贷出来100块钱，正好够我那份猴子钱”。

　　杨林贵三人挑着担子，带一条狗、一只猴和一些简单行李上了路。从新野到襄樊，从荆门到怀化，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到一个地方就下车耍上几天，“生意”不好了，就换下一个地方。

　　在贵阳农村过完农历年后，他们扒火车跑到了四川，最后到了重庆。随后，又从重庆到成都，再经江油、十堰折回老家。

　　第一次出去的这三个月，杨林贵自己挣了不到160元钱。回到家中，受到媳妇儿的一顿数落。

　　第二次出远门，杨林贵他们去了兰州，这次三个月的收入，每人达到了三百多元，老杨还了银行的100元贷款。

　　在杨林贵耍猴的28年里，往东最远跑到上海，最南跑到了中越边境。除了新疆、西藏外，全国其他省份，几乎都留有他的足迹。

　　为病亡的猴子落泪

　　他们一行人，每到一个新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找住处。破房子、烂尾楼是首选，住旅馆简直是奢望。实在找不到住处，就只能睡在桥下或工地，地上铺着找来的纸箱或稻草，与猴子一起入梦。

　　每天，结束一天的“工作”后，负责后勤的孙茂钱，会去菜场买些便宜蔬菜，再买些面条，捡些柴火，找来砖头，架起锅做饭吃。而能吃上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很“丰盛”了。

　　“猴和人一样，一天也吃三顿。”杨林贵说，他们吃什么猴吃什么，因为猴子是挣钱的“顶梁柱”，它的健康会直接影响收入。

　　老杨死去的第一只猴子，是得了病毒性感冒，当时他带着这只跟了自己12年的“伙计”正在外地，猴子突发疾病身亡，这让老杨痛哭几天，把它埋在了当地。

　　2004年6月，铁道部出台治安管理条例，禁止扒火车，那年杨林贵一行从满洲里回河南，因扒火车4个人还被拘留。

　　此后再外出，杨林贵他们就改坐长途大巴，把猴子放在行李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走江湖的屈辱太多太多

　　“耍猴，往往是看的人多，给钱的并不多。”杨林贵说，自己也经常一天不挣一分钱，人和猴又都得吃喝，加上路费，有时会入不敷出，而饿上几天，更是习以为常。

　　“最多的时候，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耍猴。”杨林贵告诉东方今报记者，耍猴受白眼是家常便饭，而耍猴人在江湖受的屈辱，也太多太多。

　　正因如此，杨林贵感觉自己除了耍猴，这些年在江湖上还练就了一身看人的本事，“见得多，经历得也多了，这些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老杨的儿子杨松，初中毕业后，14岁就跟着父亲耍了8年的猴戏，现在在广州打工。

　　杨林贵现在养的猴子是两公一母，都是退出江湖后留下的。老杨准备养着让它们繁殖，然后卖出去挣点钱，“算是副业吧，就算退了江湖，还是想和猴子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