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滚动| 国内| 国际| 军事| 社会| 财经| 产经| 房产| 金融| 证券| 汽车| I T| 能源| 港澳| 台湾| 华人| 侨网| 经纬
English| 图片| 视频| 直播| 娱乐| 体育| 文化| 健康| 生活| 葡萄酒| 微视界| 演出| 专题| 理论| 新媒体| 供稿

上一页 务工人员办诗歌朗诵会 吴晓波:工人阶级一直被漠视(2)

2015年02月06日 10:39 来源:北京青年报  参与互动()

  工人/诗人/彝人

  作为鹰的后代,我们远离家乡

  朗诵会最后一章的主题叫“退着回到故乡”,出自工人唐以洪的诗。打工者的故乡意味着什么?难道就是每年春运遥指的地方吗?

  身穿民族服装的彝族诗人吉克阿优朗诵着:“我谎称自己依然是彝人/谎称晚辈都已到齐/但愿先祖还在/还认得我们穿过的旧衣……”

  吉克阿优生于1985年,小时候辍学,放过两年羊,初中时开始写诗,“看我喜欢文学,老师和校长给了我很多书,后来还免去了我的学费。”他曾经迫切地想读大学,但高考临近时母亲去世,却让他觉得“就算考上大学也没有意义了”。他上了中专,被选送到重庆师范大学下面的成人班,后来被派往服装厂“实习”,“本以为是了解生产衣服的各个环节,没想到成了‘职业派遣’,我做了逃兵,学业就算中断了。”

  “好些年了,我比一片羽毛更飘荡/从大凉山到嘉兴,我在羽绒服厂填着鸭毛/我被唤作‘鸭头’时遗失了那部《指路经》……”

  他跑到山东、北京、东莞,变成了没有名字的“外来务工人员”。他做了三年鸭绒填充工。一开始他只想用诗歌表达自己,“每个打工者写诗最主要的动机就是发泄自己的情绪,因为只有诗歌才不会辜负我们”。后来他的作品《工厂的夜有些黑》发表在《打工诗人》杂志上,他欣喜若狂地拿给工友们看,老板似乎不太高兴,和他说“其实每个工厂的夜晚都是这么黑”。阿优问他,你懂不懂诗?

  他渐渐出名,有人叫他“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彝族打工诗人”。他觉得身上的担子变重,“我感觉有使命,有一百万彝族同胞在外打工,应该帮他们说点什么。如果说谎言比现实更有力量,我们就用文学做出抵抗。”他写漂泊的彝人在天桥上听到乡音(《天桥上的母语》),写彝族打工者在接触新思想之后反思包办婚姻(小说《索玛花》),在他的诗行里,被工厂派回乡村招工的人,是现代社会的奴隶主……

  阿优还办了彝族打工者的文学组织,命名为“飞鹰”。“鹰是彝族的图腾,作为鹰的后代,我们远离家乡。” 他想用诗歌唤回一些失落的东西, “在历史上的战乱里,我的民族曾经为了活命退到大凉山上去,今天,我们为了发展跑下来。这一去一回,有些文化遗失了。”

  纪录片

  为工人们的生与死作证

  大约是2014年春夏之际,“大象微纪录”的创始人吴飞跃,得知吴晓波、秦晓宇正在编辑“工人诗典”。这个纪录片团队一直在寻找好选题,而秦晓宇也想用大众更易接受的方式,让诗和更广泛的人群对接。双方一拍即合,决定拍摄纪录片。

  “加入这个项目之前,我并不是诗歌的爱好者。”制片人蔡庆增说,触动他和整个团队的,是工人们笔下的诗歌世界,他们听见了乡愁、疼痛、爱情、希望或者绝望。纪录片的素材是工人和诗,二者都被边缘化了,但他们想拍摄一部离大众更近的片子,叙事和镜头语言都朝此努力。“这部片子应该属于更多的人,属于这群底层诗人所在的那个广大的群体。”

  收进纪录片里的诗歌,秦晓宇在好诗的基础上,筛选出不那么晦涩的作品。更重要的是选择哪些诗人,他们应该具有典型性,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中国工人,揭示出中国工人的历史命运。当时秦晓宇找过许立志,但是被拒绝了。最终出镜的,包括巷道爆破工陈年喜、酿酒工人绳子、失业不久的薄膜厂流水线工人乌鸟鸟、炼钢工人田力、铁路工人魏国松、建筑工人铁骨、农闲时的锅炉工白庆国、十四岁就开始打工的服装厂女工邬霞、羽绒服厂的填鸭毛工彝族小伙吉克阿优、在大地深处工作了近三十年的煤矿工人老井,还有许立志的家人……

  “很多工人诗人比较内向,他们把最丰富的表达放进作品,在生活中拙于表达,不愿意抛头露面。他们习惯了沉默。记录他们的故事,就是我们工作的意义。”秦晓宇表示,“他们的人生中,有日常生活里最震撼你的部分。”

  秦晓宇还记得在陈年喜家里拍摄的情景。一尘不染的梳妆台上,心形的镜子被陈年喜的妻子擦得锃亮。柜子上摆着他们多年前的结婚照,相框里压着一张日历,上面印着陈年喜的一首诗:我水银一样纯洁的爱人/今夜,我马放南山,绕开死亡/在白雪之上,为你写下绝世的诗行……“她指指床头,说这就是1997年结婚时用的枕巾。”秦晓宇哽咽着说,他看见了爱情,胜过任何电影里的桥段。

  摄制组无法忘记许鸿志为弟弟送行的一幕。2014年10月15日,许立志的骨灰被撒入深圳南澳的海水中。南澳是许立志生前喜欢的地方,另外难言的原因是,按照习俗,自杀者不能归葬祖坟。许鸿志抱着弟弟的骨灰,走过一条狭长、幽暗、旁边坐满卖鱼渔民的通道。夕阳坠落,骨灰飘洒。游鱼的尽头在陆地,青年以海洋为归宿。在海岸边,所有人的泪水决堤。

  这部尚未完成的纪录片名为《我的诗篇》,预告片已经放在了京东的众筹平台上。摄制组需要以此为后期制作募集一些资金。“我们希望《我的诗篇》能在院线放映,当然这还在漫长的申请中。” 制片人蔡庆增说。

  2月3日一早,皮村恢复了往日的静寂,只有飞机的轰鸣声掠过天空。工人们纷纷踏上归程,带着有大家签名的《我的诗篇珍藏版纪念册》。头一晚的朗诵会结束后,铁骨请大家吃饭,一开始都很拘束,等到白酒上桌,气氛渐渐自然起来,诗人们轮流朗诵,后来田力站到了桌子上,一首《种玫瑰》回荡在飘雪的夜晚。

  摄制组的人早晨6点就起床了,继续采访。头一天他们忙到夜里12点,回旅店倒头就睡了。“纪录片完成了90%的拍摄,还有很多后期工作。如果一切顺利,将于今年6月问世。”制片人蔡庆增说。

  在正午的阳光里,许多一面收拾剧场,一面接受采访。作为新工人艺术团的创办人之一,他经常与来自不同领域、关注工人问题的知识精英合作。他是这次朗诵会的副导演,也是2015年打工春晚的总导演。“今年的打工春晚,我们第一次把诗歌作为一个环节。诗歌是工人文化的一部分,我们用自己的方式解读这个世界,书写的过程同时也是反思的过程。”谈起朗诵会,许多显得比较冷静,“昨天的诗,挺有生活的颗粒感。”他呷了一口烟,继续说,“精英阶层能用这样的立场记录工人的真实状态,很不容易。有人愿意这样做,引起更多人的共鸣,是好事。我们希望一起努力,改变工人的处境。”

  谈起朗诵会,担任总策划的秦晓宇感到自豪。“众多工人的‘我的诗篇’汇聚为一本书,一次朗诵会,一部电影,它们既是中国工人阶级的生活史诗与精神史诗,也可视为一部当代中国沉重转型的社会史诗。”面对工人阶级沉重的历史命运,诗歌的力量或许很微小,但秦晓宇的话还是令人难忘——

  “用诗歌为工人立言,为底层劳动者立志。” 文/本报记者 张知依

【编辑:宋宇晟】

>文化新闻精选:

 
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中新社和中新网观点。 刊用本网站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未经授权禁止转载、摘编、复制及建立镜像,违者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网上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0106168)] [京ICP证040655号] [京公网安备:110102003042-1] [京ICP备05004340号-1] 总机:86-10-87826688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