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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老兵忆入缅作战:炮火之下山林仅剩两棵树

2015年08月26日 08:08 来源:广州日报  参与互动()

  94岁的中国远征军抗战老兵刘辉在敬军礼。

  95岁的中国远征军抗战老兵林峰在敬军礼。

  94岁的罗春香是唯一仍健在的中国远征军女兵。

  唯一被保存下来的中国远征军和盟军的忠魂碑矗立于缅甸密支那郊外。

  远征军后人展示挖掘遗骸时找到的钢盔和匕首。

  远征军后人邓慕标到华人墓园拜祭父亲邓铸九(邓云霄)。

  1944年5月,为了打通滇缅公路,近20万远征军集结滇西,进攻龙陵、腾冲和松山——

  中国远征军——为“生命线”而战

  曾经夸口“一个月解决中国”的日本,深陷中国战场难以自拔。日本企图以夺取缅甸、法属印度支那和中国香港等地,完全切断美、英援华的国际通道,从背后威胁中国抗日正面战场的西南大后方。

  当时,中国同国外联系的交通线主要有以下四条:一、以香港为门户,经过华南沿海通往内地的线路;二、经甘肃、新疆前往苏联的西北线路;三、以越南海防为起点,经滇越铁路到昆明,或经桂越公路到南宁的法属印度支那线路;四、缅甸仰光为起点,经缅甸铁路到腊戌,接刚刚修通的滇缅公路到昆明。四条线路中,西北线路日军虽无法封锁、比较安全,但是路途较远,往返时间长、运量不大。香港线路则需要穿过日军封锁向内地渗透。英国政府屈服于日本压力,在香港采取禁运措施。桂越公路在1939年11月,日军发动桂南战役、攻占南宁后也被切断。云南成为抗战期间中国与反法西斯盟国取得联系的主要门户。

  1940年6月,法国败降于德国,日本乘机向法国施压,封锁中国边境,切断中越运输线。

  随军记者乐恕人在《缅甸随军纪实》中写道:“及至法国战败于欧洲,苏联受制于德国,中国通越南一线受日寇的堵塞,西北一线万里迢迢,剩下最能利用的一条国际交通线,就只有滇缅公路。滇缅公路已经成为中国抗战的唯一输血管。”

  曾经的四条国际交通线,被日本封锁至只剩一条。滇缅公路成为中国抗战的唯一“输血管”。

  1940年10月18日至1941年2月27日,日军出动飞机400多架次,重点轰炸澜沧江上的功果桥和怒江上的惠通桥。功果桥遭到16次轰炸,惠通桥被炸了6次。护桥职工随炸随修,千方百计保证两座桥梁畅通。

  日本从云南境内轰炸和从缅甸方面封锁没有达到彻底切断滇缅公路的目的。于是,进攻缅甸,拿下仰光,直接占领滇缅公路,进逼中国西南大后方。

  为确保滇缅公路这条大动脉的畅通,一场封锁与反封锁,绞杀与反绞杀的“公路战争”势所难免。

  1942年,中国远征军第一次入缅作战,最终以失败告终,入缅时约十万兵员,最后仅余四万左右。

  1943年,中国驻印军率先掀起反攻。1944年4月,中国远征军为配合驻印军缅北反攻作战,打通中印公路,决定强渡怒江,向入侵滇西的敌军发动反攻。

  1945年1月27日,远征军第五十三军与驻印军在畹町附近的芒友会师。中印公路完全打通。中国驻印军伤亡官兵一万七千七百一十一人;中国远征军伤亡官兵四万余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曾经的少年离乡参军,同样有着“一去不复返”的壮志豪情。但当他们已经老去,已经远离了战争,再次回到家乡时,依然难以抑制自己的泪水流下。

  “兵退‘野人山’,镇守怒江,反攻松山……”过去的战火纷飞都已成为记忆,故乡也只能在梦中得见。

  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在抗战结束后,永远地离开了故土,旅居缅甸。他们叫——中国远征军。

  文/广州日报记者张丹 实习生杨天娇、陈思言

  图/广州日报记者莫伟浓

  炮火之下 山林仅剩两棵树

  “最多两年,两年后我可能就回来了。”年仅19岁的林峰对母亲说。此前,他已经报考通过了多次军事学校的考试,无一例外地,全部都由同乡和同学顶替参加了。而这一次,他决定要自己去。

  经此一别,竟成永别。

  2015年7月30日中午,缅甸,曼德勒。92岁的林峰听说记者前来采访,特意穿上了自己的白衬衫,在胸前别上了奖章。尽管出生在印度,但林峰家中仍是传统中国文化教育,他也始终觉得自己是中国人。

  1942年,林峰正就读高二。此时,广州、香港、汕头、潮州等地相继沦陷。在考上中央无线电军事通讯学校后,林峰离开了母亲,前往抗日。“忠孝不能两全,打仗是残忍的。”林峰说,此时再让他选择,还是会选择参军抗日,但对母亲的愧疚从未停止过。

  学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大理远征第十一集团军无线电情报总台,然后充任到总司令部参谋处上尉书记。第十一集团军正是参加滇西反攻战役的主力部队,1944年5月,中国为打通滇缅公路,近20万远征军集结滇西,进攻龙陵、腾冲和松山。林峰所在的处于防御态势的第十一集团军,担负了主攻松山的任务。

  “只有一个命令,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回想起当年的战争场面,林峰仍然情绪激昂。他介绍说,当时山路崎岖,几乎都只能爬着前进。“日本人的攻势很猛,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伤员从战场上送下来,但又有很多战士爬着补上去。”曾经葱葱郁郁的山林,在敌人猛烈的炮火下,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棵松树。而山上的泥土,几乎全被炮火炸翻了一遍。

  松山战役付出的代价仍是惨烈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战壕、堡垒和尸体。山上的泥土都变成了红色,血染山河。”林峰说。

  部队几百人分吃四两肉

  今年已经91岁的罗春香,也曾见证过松山战役的惨烈,“很多外勤男兵都一去不复返。”罗春香说。

  罗春香是目前远征军健在的唯一一位女兵。在曼德勒城中的一家杂货店楼上,刚刚康复出院的罗春香仍身体虚弱,难以下床。但是,当听到来自中国的记者来采访时,她仍然让子女帮她坐起来。

  尽管祖籍是广东梅县,但罗春香从出生到长大都没有回到过故乡,算是土生土长的缅甸华侨。讲话时,罗春香则带着客家人口音,“原来家里都是讲客家话,都忘不了。”

  1942年初,日军开始入侵缅甸。当时,罗春香正在仰光寄宿求学。“仰光被轰炸之后,人们就开始向北逃离。”罗春香说,但日军将去缅北的火车也都炸毁了,她就与弟弟和母亲一起徒步逃往中国保山。途中,母亲因患病去世。由于无依无靠,她便投身到了军队。

  “我和当时军队的其他华侨同学一起,加入了滇西大理干部训练团。”她告诉记者,在训练一年毕业后,便和其他的女兵一起,主要负责内勤工作,书写一些公文和通知。

  她印象最深的松山战役中,很多外勤的男兵都是“一去不返”。“那时也年轻,吃得了苦,每天一菜一汤已经非常好了。”罗春香说,大多数时候,四两肉要分给几百人一起吃。

  数百里山路吞噬一万五千人

  在当时的亚洲战场上,滇西的腾冲战役和松山战役,还有在缅北的密支那战役都惨烈异常。从缅甸北部城市密支那出发,沿着曾经的“史迪威公路”一路向北,便是“南木底”,94岁的远征军刘辉生活于此。

  1938年,刘辉正在江西吉安府(市)中学读书,他瞒着父母从军进入当时的“中央国际宪兵队”。

  “当时一部分国际宪兵镇守腊戌,负责严查汽车。”刘辉回忆说,当时远征军已经镇守腊戌郊外,防止日军从滇西进攻腊戌这个战略重地。当腊戊的华侨得知日军可能进攻后,为了避免被残杀,便请求国际宪兵队予以帮助转移。

  “我当时告诉他们说,保护侨民是我们的责任,不要怕。”刘辉说,于是宪兵队便开始协助侨民转移到昆明。

  “连里下了命令,要求将送货物的军车,每辆搭二十名华侨,经宪兵队检查后放行。”刘辉说,违反的汽车兵就地枪决。

  1942年,准备从缅甸撤退回国的中国远征军陆续闯入了缅北那片阴森恐怖的森林——“野人山”。据记载,这数百里的丛林之路,吞噬至少一万五千名远征军将士。

  “山中没有人烟,只能各自找出路逃走。”刘辉告诉记者,大部分的国际宪兵都被饿死、冻死和病死,只有少数身体较为强壮的人才能到印度边界。

  战友的尸体填平一人高的坎子

  1944年5月,远征军进入渡江反攻阶段。李光钿随部队从攀枝花渡口通过怒江,攻打阴登山。

  李光钿回忆说,反攻时的渡江并没有遇到想象中强烈的抵抗,而是直接轻松过到了怒江对面。“沿着江边,也没有聚集大量的日本兵。”日军将据点选在了居高临下的山上,作为松山主峰的重要屏障,阴登山的陡坡内更是暗堡密筑。

  李光钿所在的八十三团接到进攻阴登山主峰的命令,“上级下了死命令,必须一个钟头把山头拿下,否则连长以上统统枪毙。”

  他告诉记者,原来一人多高的坎子,根本爬不上去。后来,都是用战友们的尸体将坎子几乎填平了,才将山头拿了下来。

  “阵地是拿下来了,但是我们守不住。”前线的战士请求炮火的支援,后排的炮兵看起来比前线冲阵地的步兵更加安全。李光钿说,其实不然,“在战斗的时候,都是炮找炮,对方的炮弹最先瞄准的就是后排的炮兵。”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之后攻打云陵城的战斗中,李光钿被敌人的炮火击中,炸弹的碎片伤了他的后脑。

  随后,他被送到了位于保山的医院进行治疗。一年之后,当他再准备到前线战斗时,日本投降的消息传来。

  “我和几个同乡一起准备回家,不再打仗,但是路已经被堵死。”李光钿说,没有办法之下,他们又折返到腾冲后流落到缅甸。最后,在缅甸密支那一直生活至今。

  在缅甸生活了近70年,李光钿有着自己的“心愿”。他告诉记者:“我想回家。”

  对话王玉顺:

  远征军墓地是历史的镜子

  尽管旅缅的远征军已经所剩无几,但旅缅远征军暨后裔联谊会仍然在8月15日当天,在缅甸举办了庆祝抗战胜利70周年暨悼念反法西斯阵亡将士的活动。

  今年年初,据联谊会统计,在缅的远征军老兵只剩下了15人。在不久前,又有两位老人去世。

  “两位老人都没有赶上抗战胜利70周年。”旅缅远征军暨后裔联谊会常务副会长王玉顺说,远征军墓地就是一面历史的“镜子”。此时,已不可能将所有远征军的遗骸都运回国,很多远征军的遗骸已经化为了尘土。

  “他们之间彼此照应”

  广州日报记者: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在国内,已经开始积极筹备纪念活动,在缅甸的远征军老兵,是否有相关的活动举行?

  王玉顺:现在老兵的年纪都很大了,已经差不多都到了93至95岁,行动都不大方便,所以,今年的活动,考虑到老兵的身体情况,计划外地的老兵都不邀请了。以在革勒市(KALAY)的经明清老先生为例,他今年已经98岁了,而且当地没有直航的飞机,过来的话也会非常辛苦。

  广州日报记者:当时旅缅远征军暨后裔联谊会是在怎样的背景下成立的?

  王玉顺:大概在2000年左右,在同谷的远征军杨伯方老人,为了能够新建中国远征军纪念馆,前往缅甸各地找寻旅缅的远征军筹资建馆。我们作为晚辈,就陪同着老人前往,见到了许多旅缅的远征军和他们的后人,因此,才萌生了组建联谊会的念头。

  广州日报记者:旅缅的远征军彼此间的联系多吗?

  王玉顺:从我们小时候开始,由于父辈们是旅缅的远征军,他们从那时就开始抱团,他们尽管分散在缅甸各地,但是相互之间都会有联系。旅缅的远征军之间,也会从事同样的职业来彼此照应。就连远征军的后裔之间,也都会互相来往,彼此比较熟悉。比如,我的哥哥姐姐就拜了父亲的远征军战友为干爹、干妈,而父亲战友的孩子也是如此。

  广州日报记者:远征军们是否会向晚辈们提起他们参战的故事、经历?

  王玉顺:有时候老人也会在家里讲一些。讲得最多的就是战友们在一起聚会的时候,彼此都会讲自己过去战争的经历。实际上,这些战友们有许多都不是同一个部队的,而且在战争时也并不认识,但是,他们由于都有着同样的命运,战后留在了缅甸,因此,彼此间又重新连接在一起了。

  “老兵凋零的速度在加快”

  广州日报记者:联谊会是否对远征军留缅的原因进行过相关的统计或分析?

  王玉顺:没有进行过正规的统计。当时的环境情况太复杂。1948年缅甸脱离英联邦宣布独立,当时,只要是独立之前留在缅甸的人,都能够入缅甸国籍。

  广州日报记者:是否对整个缅甸的旅缅远征军人数进行过统计?大概有多少人?

  王玉顺:当时我父亲跟我讲的是,流落在缅甸的远征军大概有几千人,主要集中在密支那、珊邦北部等地。在抗战胜利65周年时,获得联谊会颁发过纪念章的共有40位健在的远征军老兵。随后,也陆陆续续有发现过健在的远征军老兵,但是也很少了。今年初了解到健在的远征军老兵只有15位了。这五年来,远征军老兵凋零的速度在加快。

  “有的遗骸已化为尘土”

  广州日报记者:留在缅甸的远征军大多是什么兵种?

  王玉顺:由于我父亲是汽车兵,所以,父亲的战友也有许多都是汽车兵。他们都是从印度过来的,留下了很大一部分。除了汽车兵,其他的远征军各个兵种都有留下来的,有的是宪兵,有的是炮兵,无论是什么兵种,但只要是远征军,他们都谈得来。

  广州日报记者:健在的远征军老兵身体状况如何?

  王玉顺:我们接触过这么多的老兵,身体欠佳的有,但是糊涂的没有。以我父亲为例,在我父亲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和我们说,他的呼吸快要停止了,到了呼吸停止的那一刻,他就要走了。最后,他因肺衰竭死亡。

  广州日报记者:你父亲是因为什么留缅的?

  王玉顺:我父亲告诉我,当时主要是因为厌战。他说,能够活到战争结束就已经是万幸了。再叫他们去打内战,他们已经不愿意再去了。何况打的是内战,是中国人打中国人,他们已经没有打日本人那么有动力了。

  广州日报记者:中国远征军在缅甸有许多阵亡的将士,国内也有一些组织在致力于将他们的遗骸运回国。

  王玉顺:远征军墓地就是一面历史的镜子。我们也不可能将所有远征军的遗骸都运回国,有很多远征军的遗骸已经化为了尘土。有些远征军的墓地已经成为了居民区,如想要原址恢复会很难。所以,远征军的墓地也不一定要在原址上,能够恢复的地方可以进行恢复,不能恢复的地方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建成墓地。如果我们把远征军正面的形象在中缅两国宣传,不但让国内人民,也让缅甸人民了解更多远征军的历史,这对于中缅两国的关系,能够起到非常正面的作用。

【编辑:宋宇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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