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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妇产科医生:老百姓宁可信邻居的 也不信院士的(2) 查看下一页

2013年12月18日 07:20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参与互动(0)

  “那一刻,整个世界静止了。”张羽后来写道,口罩背后,她的脸上全是眼泪,“那种成就感是人世间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和比拟的。”

  当小妍清醒过来,看见最后关头才知情赶来的母亲,第一句话就是,“妈,我做错事了”。而小妍的父母不仅将手术费用悉数归还张羽,更马上补好了“知情同意书”的签名。

  在张羽看来,这件事影响了她日后思考问题的角度和处理问题的方式。因为作为一个刚走上职业生涯的小医生,她遇到了通情达理的病人,被高水平的上司指挥,和得力的同事合作,成功挽救了一条生命。

  因为这场相逢,小妍和张羽成了“一生的好友”。又过了几年,张羽亲自主刀,从小妍肚子里“捞”出一个健康的女婴。后来,张羽自己也当上了母亲,她为女儿写道:“记得珍爱生命,永远不要害怕,只要回到妈妈身边,一切都有办法。”

  她更加不希望,那些因“脸面”而酿成的悲剧,再度发生在任何女孩身上。

  “她想用她有限的气力喊出来:‘救救她们,救救你们自己!’”一位女性读者在书评中写道。

  有一种悲哀是“宁可相信院子里说的,也不相信院士说的”

  然而有时张羽也觉得无能为力,特别是当危险已经向人们发出了警告,却被随意地忽略掉的时候。

  她所在的协和医院,是“中国人心目中的医学殿堂”。“全国人民上协和”,是一句流传很广的话。但协和医院的医疗资源极度有限,不仅对病人如此,对医生也是一样。因为病房床位、手术台、麻醉医生、器械护士、巡回护士的数量都有限制,医生根本不可能随时决定何时给病人手术,医患双方都得等待。

  在医院做主治大夫的时候,张羽会打电话向病人通知手术已经排期——除非特别幸运,否则这通常是经过漫长等待的结果——她会马上听到欢呼和感谢,但有些病人的反应则比较特殊。

  有的病人家属问,“孩子公司有重要活动,决定未来前程,能不能改期?”也有的病患声称“身体不适”,想要等几天。甚至还有人翻看黄历,看到“黄道吉日,最宜动土”,便要求医生在那天安排手术。

  遇上这样的情况,张羽会直接说“对不起,绝对不行”。听到这话,大部分人还是会“乖乖上医院”。但最让她感到无奈和悲哀的,是有些人直到病很严重了,才想到看医生。

  2009年的一天,张羽正在协助一位教授上手术。在她的刷手服兜里,手机突然发出了连续不断的震动。

  “我们把手机偷偷放在刷手服裤兜里,并且调到无声状态,下手术第一件事就是看短信、看未接来电。”张羽解释说,领导打来,得赶紧回拨,执行“指示”。要是家里有事耽误了,作为平常就顾不上亲人的医生,“那种内疚和悔恨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电话打回去,求助的是她的发小梅花。梅花的舅妈一个月前在老家做了妇科手术,打开肚子之前,医生说是子宫肌瘤复发,打开肚子之后,医生又说瘤子是恶性的,切完了还需要化疗。一家人立即陷入恐慌。

  从梅花那里,张羽得知,她舅妈的子宫肌瘤已经耽误了好几年。她来月经总是大量出血,连路也不敢走,人脸苍白得像纸片。这样的异常情况,她自己压根儿没在意,舅舅也只是冲红糖水给她喝。

  张羽感到又着急,又愤怒。根据她的了解,子宫肌瘤是成年女性最常见的良性肿瘤,国内尸检结果统计,30岁以上的妇女中,每5个人当中就有一个长有子宫肌瘤。而国外的尸检资料甚至显示,50%的女性都有子宫肌瘤。张羽从医十多年,协和医院妇产科所有住院接受手术的病人中,三分之一甚至一半以上都是子宫肌瘤。

  “这些信息知道的人太少。”这位女医生感慨,一些肌瘤会和女性“白头偕老、相安无事”,但当瘤子在短时间内迅速长大,或出现影响月经、大小便甚至生育的情况时,“就成了定时炸弹。”

  梅花舅妈的子宫里,就真的埋着这样的“炸弹”。最初医生建议手术,但舅舅“听别人说”一些建议,没有同意。

  张羽听完就急了。她解释说,专业人士对病情的转述都可能有误差,更别提没有医学知识的所谓亲朋好友。现代医学的每一个决策都要建立在医疗资料准确的基础上,病人亲自表述,医生亲自试、触、叩、听,还得加上化验、B超、核磁、CT。

  “‘求医’是你得把自己送到医生面前。我们不能到大街上拉住你问,你多久不来月经了?”张羽半开玩笑地说。

  她经常会很纳闷,为什么病人不愿意听一个专业妇产科医生的,却愿意听一个邻居的话。但事实总令她失望,“老百姓宁可相信院子里说的,也不相信院士说的”。

  因此,她最反感的就是“听别人说”这句话,很多病患就是因为相信“别人”,就这样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所以,“打仗到战场,看病到现场!”

  但她也自我反省,耽误治疗也有可能是医生没解释清楚。但不少医生太忙了。要坐门诊、出会诊、做手术。有时一上午几十个病人排队,每人平均几分钟。问病史、做妇科检查、开B超、看B超,还要做出诊断并给出治疗意见,时间已经不够用,更多的解释可能“根本就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并且,病人的素质和知识层次差别很大,有时,即使医生解释说明也充分告知了,但病人就是没听懂。在张羽的记忆中,就有曾经把宫颈癌拖到晚期,直到各种病症都严重到无法生活,才去医院诊断的病人。

  直到出血越来越厉害,血色素掉到正常女性的一半时,梅花舅妈才不得不接受手术。肌瘤复发后,她又经历了第二次手术。这一次,因为误诊为癌症,医生切掉了她的子宫、卵巢等“妇产科全套东西”,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但她拒绝洗澡,每晚哭泣。

  “病人身体的伤疤早长上了,但心灵上满是鲜亮的刀口。”张羽说,在安慰舅妈不用化疗之后,她隐瞒了老家医院误诊的真相,因为在她看来,既然结果已经不可逆转,那么,在这件事情上,“快乐生活比公平正义重要”。

  有一种无奈是“三甲医院的专家用高射炮打蚊子”

  比起延误病情带给人的遗憾之感,张羽觉得,有的病患,则是在“逼迫三甲医院的教授用高射炮打蚊子”。

  在读过张羽的书之后,很多病患试图到协和找她看病。然而,张羽正在按照单位的安排,在澳门山顶医院担任“顾问医生”。

  根据张羽的观察,澳门的医疗系统,在社区里设有卫生中心。这相当于内地的社区医院,把所有的居民按照行政划分区,配置医疗资源,但医疗水平要比内地高出一大截。

  “目前中国的社区医疗正在起步。”张羽说,“老百姓发烧感冒流鼻涕都去三甲医院,一排排一天的队,看两分钟,拿点儿药走了。”她觉得这样不值,不仅对个人来说没有必要,还把专科医生的资源占用了。她进一步解释道,这个专科医生可能应该去抢救呼吸衰竭的病人,“看感冒真的大材小用”。

  如今的张羽是一个8岁女孩的母亲。在她还挺着大肚子挽着老公在小区遛弯的时候,遇到了同样挺着大肚子挽着老公遛弯的“光头妈”。之所以都叫她“光头妈”,是因为她提前给肚里的男娃起名“光头”。

  倒垃圾的时候遇见,她凑上来就问,部门经理老说腰疼,是不是盆腔炎,共用马桶会不会传染。

  买面包的时候遇见,她又惊呼“好巧”,问能不能给朋友的亲戚在协和挂个号。

  即使是在公共厕所,她都能隔着挡板跟张羽拉扯一件关乎性命的事儿,连亲戚便秘也要她帮忙找协和最顶级的教授。

  张羽内心觉得她无知而粗鄙,一方面,她对协和顶级教授从事的工作毫无概念,另一方面,她很可能正在用“道听途说”增加病患被误导的风险。

【编辑:王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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