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部原新闻发言人王旭明：官员先做人才能说好话(2)

　　他举了一个例子：2010年3月2日的新闻发布会上，美国之音的记者提问“每年两会花多少钱？”当时全国政协新闻发言人赵启正回答自己不清楚，这方面的数据有一位专门的秘书长管理，会后一两天将会把答案告诉你。3月7日，赵启正履行了承诺，全国政协办公厅新闻办公室通过手机短信告诉这位记者：2009年政协全体会议的费用为5900万元。该短信还说，根据政务公开的有关规定，全国政协办公厅收支预算可在互联网查阅。

　　及时兑现承诺，为两会赢得声誉，为一项百姓关注的信息带来了良好的传播效果，更为我们的官员和行政制度树立了良好的公开透明的形象。王旭明说，官员要想说好话，根本的一条是“言为心声，心正言才能顺”。要先转变脑子，才能把话说好。不要照稿子念，要说心里话；做错事说句道歉话是常识，道歉要真实、诚恳：真实是对发生的事不能有丝毫隐瞒、遮挡和推诿；诚恳更是一种高贵的人格和良好修养，应景炒作式的道歉和以推卸责任为目的的道歉是对公众的再次伤害。

　　■对媒体要像朋友一样友情善待，但不能当成朋友一样掏心窝子无所顾忌；要构建政府和媒体之间专业化、规范化的合作关系

　　现实中，我们经常可以见到很多官员在和媒体打交道的时候发生冲突，很多“雷语”也正是官员在面对记者时大声嚷出，比如“我是不是拉屎也要告诉你？”等等。

　　在成为新闻发言人之前，王旭明曾做过7年记者。他对官员与媒体的关系有着自己的理解。首先官员和媒体不是敌人，不能整天防着记者；同时媒体也不是亲人，整天和你吃喝不分；媒体也不是重要人，动不动向媒体汇报工作；媒体更不是你的下人，动不动就指手画脚；还不能把媒体当成盲人、生人、闲人、官人以及友人。而很多新闻发言人和一些部门常常把媒体当成这样的人，这是一种错位。

　　官员应该拒绝官架子，把媒体和大众放在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居高临下、态度倨傲、摆官架子。有些官员开新闻发布会，发言稿满篇都是“重要领导亲临现场”、“作了重要批示”、“相关部门全力配合”等，这成了一种上下级之间的汇报，这不是平等。

　　王旭明说，发言人和记者有着不同的伦理、道德和品性，因此，对媒体要像朋友一样友情善待，但不能当成朋友一样掏心窝子无所顾忌。在发言人的培训过程中，要以此为突破口，构建政府和媒体之间专业化、规范化的合作关系，促进中央所倡导的信息透明和政务公开，充分保障公民的知情权。

　　■这样说话最有效：守住常识底线，遵守发言游戏规则，多种手段综合运用

　　中央对外宣传办公室主任、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赵启正有一句名言：立场是国家的，语言是自己的。这句话也是王旭明做发言人之后的一个明确追求。

　　他认为这句话解答了如何在新闻发布会上处理立场和语言关系的问题。“敢说”是他提出的第一条要求。他甚至直言不讳地说，政府工作报告不妨搞一些“个性语言”，对于个性表达，领导也切莫求全责备。个性化就是真实的、自然的，“要想把政策说明白，念文件看似最明白，其实并不明白，要把那些内容吞到肚子里滚烂后再用自己的话反嚼出来，才能让记者明白、百姓清楚。而这个过程还要尽量做到形象、具体、生动、有效。”他说，官员要学会为百姓代言，语言要“接地气”，要让百姓听得懂政府的话。

　　要想说有效的话，必须要守住常识底线，要学会遵守发言演讲的游戏规则，要在说话的深浅之间把握适度，表达要恰当，不花里胡哨、不顾左右而言他，同时还要既有温情又有激情。

　　而在具体的语言运用上，王旭明则认为应该多种手段综合运用，如“亲和、宽容、深刻、新颖、幽默”等。亲和，使得崇高庄严的东西更形象化；宽容，可以回避冲突主题、化解矛盾；深刻，要有独到的见解，表达才会独特；新颖，说得好听，听的人才爱听；而幽默，则体现了一种人生深度，不是肤浅的逗笑耍贫。

　　■面对公众需要技巧，更需要坦诚，能够与百姓坦率沟通并与媒体真诚交流是最高的境界和技巧

　　随着网络时代各级政府与“舆情”的日益重视，从2010年以来，全国各地举办的各种类型的新闻发言人培训班呈“火爆”之势。除了各部委和北京一些高校在京举办的新闻发言人培训班以外，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和一些地市举办的新闻发言人培训班也层出不穷，几乎各地的政府部门都有专门的经费用于新闻发言人和官员媒介素养的培训。设立新闻发言人成为各地各部门的“大事儿”。甚至一些小学、幼儿园都设立了新闻发言人。目前，我国接受过相关培训的已有数十万人，新闻发言人培训已经成为培训领域的新热点。

　　西安外国语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院长王天定教授曾表示，在新闻发言人培训的过程中要警惕发言人的变异现象，设立发言人本来是为了促进信息公开，不能变成政府控制新闻、控制记者的渠道，不能通过所谓的‘统一口径’来控制信息发布。”某些高校的老师走上培训讲台之后，讲述的都是如 何 应付记者的“术”，如何巧妙绕开记者的发问，不对记者说话。“那种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不道德的智慧。”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院长、中国人民大学舆论研究所所长喻国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曾明确表示，技巧是次要的，不管你怎么会说话，前提都是先把工作做好，工作做不好，再怎么巧妙的说辞与对答也毫无用处。

　　作为第一批受过专业培训的新闻发言人，卸任后的王旭明也屡屡被邀请赴各地的发言人培训班讲课。与一些业内专家一样，王旭明也反对过于强调把技巧训练当成新闻发言人第一要务。他说，一个真诚善良和热爱媒体的人，即使在技巧方面有所欠缺，也可得到公众的原谅、认可和理解。面对公众需要技巧，更需要真诚地、负责任地和老百姓沟通的情怀，能够坦率地和老百姓沟通并与媒体真诚交流就是最高的境界和技巧。

　　■山东有着革命老区的厚重和朴实，接触过的官员普遍具有较高素养，但开放性与思想活跃性有待提升；不单单是官员要会说话，每一个人都应该热爱说话，学会说话

　　作为前国家部委新闻发言人，王旭明曾经多次来山东举办相关讲座，而且是山东省政府新闻发言人基地项目专家。他说，曾经接触过济南乃至山东的有关官员，普遍都具有较高的素养，山东是革命老区，有着优良的革命传统，自有一种厚重、朴实之风，“但在开放性、思想活跃性方面，还有一些不足，有待提升。”

　　他还表示，很期待能够再次来山东，在济南或者青岛等地与大众见面。“不过新书暂时还没有在济南签售的安排，如果有机会会很乐意前往。”

　　在接受记者采访的前一天，王旭明刚刚在北京西单图书大厦进行了新书签售，凤凰卫视的主持人曹景行还特意前去捧场。曹景行在担任凤凰卫视时事评论员时与王旭明相识。他在现场说，自己当记者时，有一次采访某官员因为对方说的都是官话、套话，自己听了半个小时差点睡着了；还有一次，一位省级干部接受采访，只按照之前的采访提纲回答了三个问题，之后拂袖而去。因此曹景行表示，王旭明的书值得公务员们去品读、学习。王旭明说，没想到能有那么多读者对自己这本书感兴趣，“我谈的热门话题，不是养生保健，更不是娱乐热点，这个话题其实有点严肃，甚至有点沉重，还能有这么多的读者关注，的确令人感动和欣慰。这说明我们社会主流还是好的、健康的、积极向上的。”

　　他表示，写这本书不单单是为了教官员说话，“其实每一个人都应该热爱说话，学会说话，体会说话的乐趣。”(本版照片均由王旭明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