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女"重返观众视野 轻松时尚路线遭质疑

　　上周末，备受关注的湖南卫视热播剧《新白发魔女传》在一片争议声中落下帷幕。

　　对于这个一代女侠练霓裳因为爱情一夜青丝变白发的故事，中国观众并不陌生。自武侠名家梁羽生1958年完成《白发魔女传》之后，这部小说便成为影视改编者的宠儿。从张国荣与林青霞领衔担纲的同名电影，到蔡少芬与何宝生联袂主演的同名电视剧，它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东成西就”的改编神话。

　　曾经的武侠经典，如今第十次重返观众视野，却成为被质疑的对象。《白发魔女传》由小说向电视剧的“乾坤大挪移”，究竟采用了何种“秘笈”？它真的如某些人所说“走火入魔”了吗？

　　赶时髦的老侠客

　　“叹佳人绝代，白头未老，百年一诺，不负心盟……”在武侠读者的印象里，梁羽生笔下卓一航与练霓裳爱而不得的故事，充满了古典韵味，洋溢着悲凉的诗意。凤凰传奇影业总经理刘小枫就曾直言：“这是一个关于爱和承诺的沉重故事。”不过，由他担任总制片人投资拍摄的《新白发魔女传》，走的却是轻松时尚路线。

　　剧中，身处明朝的卓、练二人，时而卿卿我我看烟花，时而泼水节上秀恩爱，偶尔还爆出现代感十足的爱情告白——“我卓一航愿娶练霓裳为妻，不管贫贱富贵，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俨然一副都市偶像剧中热恋男女的欢喜冤家相。他俩一对一的感情波折，也被植入现代味儿十足的多角恋情：小说中被强行“拉郎配”的小师妹何萼华，早早便对卓一航情有独钟，她时不时吃个小醋、添点小乱，练霓裳也因偶尔目睹卓一航与小师妹的青梅竹马而黯然神伤。更为纠结的是，他们三个人身后，竟然各自都牵着或蠢蠢欲动、或不依不饶的追求者。卓、练二人以悲剧告终的爱情长跑，最终被演绎成卓一航为救练霓裳而变成“白发魔男”的无厘头式结局。

　　在把原本受困于教养、无法挣脱束缚的武当派掌门人卓一航改造成风流倜傥、无所顾忌的“蝙蝠侠”的同时，梁羽生以小说方式重构晚明历史的深长意味，也被置换成古装版的“潜伏”与“暗算”：在武当、明月峡、锦衣卫和东厂等多方势力剑拔弩张的动荡江湖，情报与暗杀、卧底与反卧底的谍战大戏，不时上演。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将近年来风靡荧屏的剧作类型一网打尽的麦当劳式的拼盘故事，还是由吴奇隆、马苏等颇具偶像气质的人气演员演绎的。有眼尖的观众注意到，演员们色彩缤纷的服装，几乎囊括了红、橙、黄、绿、青、蓝、粉等多种颜色；马苏扮演的练霓裳还一度玩起美发界近年来时髦的挑染之术。他们真刀真枪的打斗场面，尤其是亮剑之时掀起的动感光波，又让人联想到网络游戏的特效场面。而练霓裳月圆之夜入魔发作的桥段，更被年轻观众视为魔幻式的现代手法……

　　至此，铁杆武侠迷们才发现，那些他们所熟悉的古老侠客，早已在转战荧屏时，变成了追赶时髦的先锋和偶像。

　　“做一个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开玩笑，现在早就不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了！”《新白发魔女传》的编剧梁志明曾在1986年操刀创作魏秋桦版《白发魔女传》的剧本：“我们那时基本上是贴着原著走，现在则是跟着时尚转。”导演张孝正也回顾说：“八十年代改编《白发魔女传》，在内容上动得很少，其中，1980年的鲍起静版，在诸多版本中一直被公认是最接近原著的，梁羽生也对它赞许有加；1993年林青霞的电影版和1995年蔡少芬的电视剧版，内容上改变不少，意境上却仍忠实于原著。此后的版本，则几乎都将原作改得面目全非，留下来的，只有卓、练二人的爱情主线和个别经典桥段。”张孝正直言，他在1999年执导的蒋勤勤版《白发魔女传》，就是一部典型的琼瑶式台湾言情剧。

　　求稳赚钱的投资心态

　　对于从长篇小说到电视连续剧的影像转化，理论界近年来的主流观点是“忠实于原著而非遵照原著”。中国传媒大学教授仲呈祥就曾撰文指出，作为两种不同的艺术门类，小说和电视剧各有其优长和短板。影视改编倘若一味按照小说走，将其翻译成有“画面的故事书”，其效果肯定不如原作。优选的策略，是忠实于原著的灵魂及其主要人物的精神气质和意蕴指向，并在此基础上发挥电视的优势和改编者的审美个性。

　　以《新白发魔女传》为代表的新一轮翻拍热潮，其改编的步子显然迈得更大。梁志明直言，此次操刀剧本，他所保留的原著内容主要以经典桥段为主，例如卓、练二人水洞相见、练霓裳一夜白头等，“这些东西加起来，总共只有不足20﹪的篇幅。”

　　促使此次改编“伤筋动骨”的重要原因，是电视观众本身的变化。梁志明解释说：“现在的观众，娱乐消费渠道越来越多，选择空间也越来越大。看过这么多类型的电视剧后，他们的欣赏水平也上了台阶。如果还是重述那个众所周知的老故事，不加入这些年轻观众所熟悉的类型剧新元素，他们怎么可能爱看？”

　　“定位《新白发魔女传》的收视人群，我们把90后观众纳入了主打受众。”在刘小枫眼里，这是一个“灰主流”群体，他们与网络相伴而生，与传统文化规范背离，不想平庸，也不喜欢老一套。过于沉重的故事，戳不动他们的兴奋点；跟他们探讨人物性格和命运，也会显得太过一本正经。他们熟稔于心的是网络游戏，挂在耳边的是流行音乐，赏心悦目的是俊男美女，唯美养眼的画面处理，更是他们的不二选择……“这正是我们从内容到包装都力求时髦的重要原因。”这位精明的老板还透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细节，虽然很多人认为吴奇隆、马苏版的《新白发魔女传》在演员选择上太过年轻和偶像，但湖南卫视在买剧时提出的最大意见，却是“这部剧整体演员的年龄配置还是稍大了一点”。

　　原著情节相对不足，也是梁志明对其“大动手术”的原因之一。“梁羽生刻画人物有其精彩之处，但故事情节写得实在太弱，远不及金庸那般波澜起伏、变幻莫测。如果将它原样照搬，很难拿得住现在的观众。”对此，梁羽生研究专家、暨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罗立群也表示赞同：“梁先生在小说结构的经营和情节叙事上，确实不如金庸，他没有那么丰富的桥段和细节供你选择。”

　　“古装武侠这一块，可选择的面其实非常窄。”刘小枫直言，最新的武侠小说，能够在读者心中留有分量的，几乎找不到，而金庸、古龙、梁羽生、温瑞安四位武侠宗师的作品，真正有名气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部。“它们的关注度和市场号召力摆在那儿，制片方和电视台都能因此获得经济上的安全感，屡屡翻拍因而在所难免。即便有人在改编时可能把整个故事重写一遍，也还是不愿丢掉这块金字招牌。”

　　这种求稳赚钱的投资心态，正是导致个别武侠经典屡屡被翻拍的根本原因。但“名气最大的作品，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作品。”罗立群透露，此前他与梁羽生当面交流时，都认为《萍踪侠影录》、《女帝奇英传》和《云海玉弓缘》才是梁的巅峰之作，“无论是情节叙事，还是人物的丰富性，它们都远胜《白发魔女传》，也更适合拍成电视剧。但由于后两部作品名气略小，很少有人关注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