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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页 老者独守村居遭遇洪水遇难 被困时喊所有家人名字(2) 查看下一页

2013年06月05日 10:48 来源:中国青年报 参与互动(0)

  20:00

  雨下得更大了。

  在楼上呆了一个多小时后,晚上八点钟,黄序林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楼下的阿嬷。

  “她很有本事,会用手机打电话看短信。”大儿子回忆道,母亲是个热爱生活的人。而在黄华锋的印象中,朱新兰是个热情的大婆(对高两辈的女性的称呼)。村人从她门前经过,总会被她招呼“吃饭”、“饮茶”。她钟爱大红色,喜欢打扑克,一道“白切鸡”做得“全村有名”。

  她喜欢旅行,坐过飞机,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愿意尝试。哪怕就隔着一层楼板,老太太也总是打孙子的手机。

  在那通电话里,她叮嘱黄序林:“雷打得很厉害,记得把电源关掉。”

  此时,黄华锋骑着摩托车赶回了村子。前一个小时,他去附近的村庄巡视。雨下得如此之大,从脸上直灌到他的雨披里。“闪电直接劈到地上。”这令这个胳膊大腿都浑圆粗壮的汉子也暗自心惊。

  他穿过村子,发现不少村民正站在门口看雨。水还没有进入房间,只是湍急地流淌在巷子中。雨点巨大而密集,连续砸在水面上。隔着一条两三米宽的路,也看不清对面邻居的脸。

  莲凤村的房子依地势而建。靠近大路和田地的朱新兰家,是低洼之地。随着雨势的增大,水开始慢慢流进大门。有村民记得最后见到朱新兰的场景:她拿着水瓢,把屋里的积水舀起来,倒出去。

  “快点到二楼去吧!”邻居劝她。

  “无所谓啦!”她答道,毫不惊慌。

  不过,出于谨慎,她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孙子,没说别的,只是担心家电。

  黄序林还没来得及关电脑,突然,一声惊雷,他的电脑随即黑屏,房间的灯也全部熄灭。

  根据黄华锋后来的说法,应该是大雨浇垮了电线杆,导致全村停电。

  水在慢慢涨上来,天则在慢慢黑下去。只有路边的太阳能路灯,还在闪现光亮。

  黄序林在黑暗里坐着,听着雨声。如今,他已记不清当时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想自己的事啊,也许玩手机。”他勉强回忆道。他并不喜欢村里的生活,比起天天听阿嬷的唠叨,他更愿意再到外面闯一闯。事实上,他已经决定了,休息两个月,就打点行装,离开村子。

  “种庄稼、种水果,太苦。到厂子里、城市里去做,用不了那么辛苦,每月也有两三千块。”黄序林说。前几年,水头镇出产的砂糖橘曾经很热销。如今,年轻人读完中学,已经没几个愿意留下来,侍弄那几亩田地。

  守着故土的,几乎只剩下老人。

  大雨落下之前,平日的莲凤村是静悄悄的。哪怕是在大白天,也听不到什么声音。走到田边,会看见一两个耕作者的满头白发。从头到尾走一遍村子,除了背着婴孩、洗衣晒被的老妇,压根儿见不到几个人。偶尔能看见正值学龄的儿童和少年,只有少数青壮年,大多是病人、失去劳动能力者、新添了孩子需要照顾的和偶尔回乡探望的。

  “这可不是我们一个镇子的情况!”镇长梁沛英叹了口气,“如今哪里不是这样?”

  21:00

  雨还在下,黄序林始终在二楼的房间里发呆。他偶尔向外瞟一眼,“除了雨,什么也看不到”。

  手机再次响起,这一次,还是阿嬷。

  “水进到屋里来了。”她说,声音已经有些焦急。

  朱新兰家的楼梯修筑在房间外。对一楼的人来说,必须先出大门,才能上二楼。

  黄序林赶紧从楼梯冲下来,一脚踏进水里,已是齐膝深。

  根据水文部门的观测记录,5月15日清远市佛冈县水头镇18时到21时的降雨量为327毫米,“200年不遇”。

  “比1988年的水痕子(潖江河水位历史最高点)还高3米!”一位镇政府的工作人员竖起三根手指,咬着牙说。

  村民们事后谁也说不清楚,潖江河到底是几点决堤的。他们只知道晚上九点钟以后,大雨依然不停,潖江河水位越涨越高,最终将堤坝冲垮,洪水直奔农田和村庄而来。而潖江河与莲凤村,不过百米之遥。

  黄序林趟着水走到大门口,他听到阿嬷在屋内呼救。“在喊我。”回忆时,他把脸深深埋入手掌,俯身弯向膝盖,呼吸急促。他记得阿嬷叫了他的名字,让他开门,帮忙搬电器。

  此时,和朱新兰家相距20米的房子里,黄榕娥和丈夫从睡梦中惊醒,听到持续不断的物体碰撞声。两公婆摸黑起身、下床,才发现已置身水中。木制家具漂浮起来,“两边摆动”,彼此磕碰。

  “拿了一台电视、一部电话,存折也顾不上啦!”黄榕娥回忆说。她和丈夫互相搀扶着,走室内楼梯到了二楼。

  在那里,黄榕娥透过窗子往村里看,水已漫过了不少房子的一楼窗户,她又往远处看,“白茫茫地涌水”。

  在本该是老人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稻田消失了,砂糖橘树消失了,竹林也消失了。不过十几分钟,她看到楼下有人趟水而过,水分明已漫过腰部。

  “会涨到这里吗?我吓得不得了!”老人捂住眼睛回忆道。

  比起家中有二楼可暂时避难的黄榕娥,不少居住在上百年平房中的老人更加惊慌。70多岁的徐带仙腿脚残疾。洪水进入她家时,她想爬上储存杂物的阁楼,却因为害怕,而停在梯子上发抖,再也没挪动一步,眼睁睁看着水位涨上来。

  独居的李桂英已经84岁了,瘦得皮包骨。洪水荡过村子,冲进她的老房子。她搬了把木凳,挣扎着爬到灶台上,紧紧抠住灶台边的墙壁。

  如今的莲凤村仍然保留着百年的建筑规划风格,居于村子中心位置的老式房屋,往往门户相通。加之木门封闭不严,所以当洪水涌进村子,老人们大多只是呆在屋内,看着洪水四通八达地横流,由他家进,从自家出。

  朱新兰家的不是老屋,而是瓷砖洁净、铁门锃亮的新房。门前积水时她把大门锁上了,后来,门外的水压增大,木门和防盗门再也推不开。由于楼梯建在屋外,她被困在了一楼。

  黄序林走到铁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门前的田野他已经看了20多年,但那一瞥,他只看到水,“像海一样”。他不敢再回头。

  “阿嬷!”黄序林拍着门喊道,“阿嬷!”他一声接一声。此时,雷声隆隆,接连不断,雨水和洪水哗啦啦地响。朱新兰没有给孙子任何回应,黄序林只听到,祖母不断喊着所有家人的名字。

  由于窗户也被锁死,黄序林看不到祖母的身影。只能凭声音推测,她也许人在厨房。这个最多1米6高的瘦小男子双手攥住防盗门的栏杆,死命向外拉扯,然而门丝毫不动。十几分钟过后,水已经到达他的胸口。他爬上窗户下的木凳,很快,凳子也被水冲走了。

  此时,祖母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编辑:肖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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