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真：风雨雷电中的“一根筋”(3)

　　主政河北，坚持真理不退让

　　1979年4月12日，晴空万里，江一真从北京起程前往河北赴任。他知道，他将要面临的绝不是今天这般风平浪静，势必有一场风雨雷电，而他，已做好准备迎接这个挑战。

　　河北省委班子成员不少是“文革”旧人，十年中他们在台上整了一批人，之后依旧当权。江一真赴河北拨乱反正，最终完成全省工作着重点的转移，难度之大自不待言。更为棘手的还在于江一真不是以中央工作组组长身份下去，而是下到省里当二把手，如此这般，该怎样在泾渭分明的两派中“帮助”问题缠身的一把手解决问题？

　　江一真到河北主持省委日常工作后，并不局限于听汇报，看成捆成摞写有“江一真同志亲启”的告状信，他自己安排日程，下基层广泛接触干部群众，了解真相。他破除重重阻力，使得建国后14个特大冤案之一、前后延续了28年的所谓“伊玛尼党”案获得平反。

　　江一真赴冀工作前探望病中的叶剑英，叶剑英指示：河北的情况这些年弄得很乱，积下大量冤假错案，当务之急是要平反这些案子并落实好政策。叶剑英还专门谈了保定杨凤鸣的情况，并用手指比划着写了“杨凤鸣”三个字。在此前后，王震也让秘书唐玉向江一真介绍了杨凤鸣的情况。江一真到任后有人相告，杨凤鸣是“文革”中保定最有名的造反派头头，案件牵涉面广，碰了没好处。这杨凤鸣究竟何许人也？江一真专门前往保定调查。

　　新中国成立后，保定曾两度成为河北省省会。“文革”中，保定武斗不停，动乱不止，各派势力都能通天，河北省委派去解决问题的人反遭围攻。随后，又连续发生多起抢劫枪支弹药的恶性案件以及抢粮、抓人、打人、武斗等恶性事件，震惊全国。江一真了解到，保定地市及多数县的领导班子及干部群众，几乎都分成两派，两派斗争的焦点恰恰在于和省委第一书记刘子厚的关系上，一派拥护，一派反对，反对派占上风。省委第一书记无法在保定成立省革委会，只好拉了一批干部、几车东西“迁都”石家庄。在这种情况下，省委的指示在保定基本不灵，各项工作几乎处于瘫痪状态。省委无计可施，想着借助著名劳模、中立派杨凤鸣的力量，来稳定大乱不止的保定。在刘子厚亲自劝说下，杨凤鸣答应暂行代理保定地委第一书记之职，并试图以“一碗水端平”的态度，力争把各派联合起来，稳定保定局面。

　　粉碎“四人帮”后，昔日“四人帮”在台上时被告反江青的杨凤鸣，竟被咬成是跟“四人帮”的，被严格限制了自由。杨妻赵小仙向王震秘书唐玉作了反映，接着又托人代写了一封为丈夫申冤的申诉信，送到刚复出的邓小平手里。邓小平于1977年9月20日批示：“请秦基伟同志(中央委派解决保定问题的工作组长)交刘子厚同志酌处。”但河北省领导接到邓小平的批示后，对杨凤鸣管制更严了，还组织了一个庞大的工作组到杨凤鸣老家雄县调查和发动群众对其进行揭批。1978年7月26日，叶剑英在杨凤鸣的申诉信上批示：“这封信在我处压了几天，今天一气把它看完了。暴露了党的领导干部确有不少恶劣作风，发现党的中下层领导班子中确有不少优秀干部。可惜好干部长期得不到澄清，估计不仅河北一省，值得十分重视。建议请耀邦同志调查清楚，严肃处理，用以教育干部，整顿党风。不知当否。”华国锋、邓小平、李先念等中央领导人也都先后在此件上作了圈阅。

　　中组部工作人员到保定、雄县进行调查，发现杨凤鸣没什么问题，与“四人帮”没关系。胡耀邦亲自听取调查组汇报后，认为过去对杨凤鸣整得过分了，其问题既已弄清，可到外地区当个副书记，任三四把手。但杨凤鸣被省委领导请回石家庄后，仍坐冷板凳，工作没着落，问题高高挂起。

　　江一真在保定和各方人士座谈，并亲自找杨凤鸣面谈，回省里和王铮等人交换意见时，坦率地指出保定问题不过是人民内部矛盾，不妥善解决这些人民内部矛盾，矛盾就越积越深，必然影响今后的工作。一位干部提醒江一真：省里主要领导早已把保定问题定为敌我矛盾，你这样改为人民内部矛盾，岂不唱了对台戏？“皇帝”可不能有两个啊……江一真不假思索地说：河北没有皇帝，我们都是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谁真理在手，就跟谁走！

　　结合实地调查和外调，江一真对杨凤鸣“劳模”从政、从“走资派”到当权派、从抵制“四人帮”帮助稳定保定局面到“四人帮代言人”这段脚印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经一番探究和分析，他认为问题出在省委主要领导出尔反尔，以及杨凤鸣耿直的性格上。

　　对冤假错案，江一真不仅作批示，有的还跟踪关注平反和落实情况。这其中，便有《河北日报》被错杀的女干部王韵芬。王铮告诉江一真，王韵芬冤案平反有阻力，除了这是省委主要领导批示的死刑外，听说还因为她在狱中用过激语言谩骂过领导。江一真语气激动：即使她真的骂过，也是罪不至死啊！在那“举世皆浊”的局势下，她一个弱女子能够为少奇同志鸣冤，不容易啊。少奇同志的冤案平反了，当初为他鸣冤的人哪有不平反之理。

　　在江一真的支持下，王韵芬最终得以平反。后来，江一真赞同追认这位坚持真理的女干部为烈士，他深有感触地说：有人说河北在历史上较“左”，是“左家庄”，但我看也不尽然，光“文革”10年，就有不少有胆有识的河北人为真理献身，我们应该宣传他们，他们不该被人们忘记。

　　在“三驾马车”的夹缝中黯然离